☆、090、燕王起疑

出了金銮殿,江子兴顿时松了口气。

从接到小太监传话到现在,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余光看着走在他侧面的江絮,不禁满意地微微点头。

这一回,她做得很不错。可以说,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皇后娘娘带江絮进偏殿时,江子兴本以为,要发生什么不测。毕竟,皇室的颜面还是要的,两位殿下都为同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说出去并不好听。

但是江絮居然应付得来,并且很快就出来了,让江子兴不禁觉得,陶氏当真给他生了个好女儿。回去后,也许可以给陶氏恢复一些“名分”,以奖励江絮。

只要江絮高兴,日后为江家出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江子兴并不觉得这叫卖女求荣。他的女儿,为本家谋夺荣耀,而本家则为她提供坚实的依靠,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有何不妥?

隆安帝已经答应了,不日就赐婚下来。这可是金口玉言,再不容更改的。江絮,就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妃了。而他,则是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

今日哪里都好,就只除了一点不好,那就是裴君昊被砍了手。这可真不幸,江子兴心想。然而面上的喜色,却是掩也掩不住。

燕王虽然不高兴,又能如何呢?隆安帝是向着裴君昊的,他再不高兴,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江大人一脸喜色,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呀?”前方拐角,忽然迎面走来一名年轻男子,身穿蟒袍,头戴玉冠,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道:“说出来,叫本皇子也听听?”

江子兴顿时止住脚步,看清来人的面孔,拱手一礼:“下官参见五皇子。”

来人正是五皇子,裴景焕。

江絮跟在江子兴的身后,屈膝福了福身:“五皇子殿下。”

“本殿下瞧着江大人满面喜色,特来道一声贺喜。”裴景焕摇着折扇对江子兴说道,余光却盯住了他身后的江絮,眼中一亮。

江子兴忙拱手道:“不敢。”

“这位是江大人的女儿?”裴景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絮,移不开了。

他之前听说燕王和晋王在金銮殿大打出手,特来瞧热闹。不料走到半道,忽然看见一个容貌绝丽的小美人,立刻拐了路线。

此刻,近距离瞧着小美人的面孔,愈发心痒:“江大人的女儿可曾定亲?”

“这……”江子兴看着裴景焕的神情,如何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身子移了移,把江絮遮到身后:“就快定亲了。”

本来么,如果不是江絮被晋王看上了,他此刻是恨不得把江絮往裴景焕怀里推的。可惜,江絮已经被晋王定下,八字只差一撇的事。相较于裴君昊,他自然看不上裴景焕了。

“哦?就快定亲?”裴景焕却是眼睛一亮,“意思是还没定了?”

江子兴暗道不好,这位主儿的贪花好色的毛病又犯了,可别发疯才好。

“回殿下,名帖已经换了,正在说着了。”江子兴拱手道。

裴景焕顿时不悦,皱了皱眉,张口才想说什么,蓦地衣角被人拉了拉。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小太监一脸着急,有话要说的样子。

裴景焕侧耳过去。

“殿下,这就是晋王和燕王大打出手争抢的江大小姐。”小太监低声道。

裴景焕顿时一愣,扭头看向江絮。只见少女身姿婷婷,容颜明媚,虽然垂着眸子,但也看得出其中灵动绝色。一时间,心中好不遗憾。

若换了别人,他还能闹一闹,争一争。可是那两个,他是一个也争不过的。目光从江絮的脸上依依不舍地移开,魂不守舍地走了。

“殿下,不去看热闹了?”身后的小太监提醒道。

裴景焕连折扇都忘了摇,怅然道:“不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他今天失恋了,什么心思也没有。

别过裴景焕,江子兴立刻皱起眉头,拉着江絮飞快往外走。

再待下去,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所幸接下来的一路,倒是顺利。直到坐上马车,江子兴才松了口气。

“絮儿,今日你做得很好。”江子兴倚在车厢壁上,双手扶着膝盖,颇为满意地说道。

江絮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轻声说道:“父亲打算何时恢复我娘的名分?”

江子兴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为父之前不是说过,此事会给你一个答复?”

“纸包不住火。”江絮说道,“老爷虽然对外说,我是在乡下长大的,但是咱们府里那么多下人都知道,我其实……谁知道何时就传出去呢?”

她看着江子兴皱起的眉头,又道:“从青楼里走出来的打杂的小丫头,居然成了晋王妃,老爷觉得,说出去好不好听?届时,我做不做得成晋王妃?”

江子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原先对江絮趁火打劫,趁机提要求的行径,心中有些不满。此刻仔细想来,却又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

”片刻后,江子兴沉声说道,“回去后为父便处理此事。”

一旦圣旨下来,而冯氏那个恶妇又生出幺蛾子,可就没法收拾了。

江子兴多少也明白冯氏的性情,任性起来是谁也拉不住的。假使她恼了,豁出去把陶氏和江絮的出身对外一讲,他皇亲国戚的身份便成泡影了。

身份便成泡影了。

“絮儿,你我是血脉至亲,是天下间最亲的亲人。你娘去后,你在世上最亲的人就是为父了。以后,叫我父亲就是,不可再唤我老爷。”江子兴做出一副深沉的慈爱模样,对江絮说道。

江絮垂下眼睛,道:“是,父亲。”

江子兴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絮勾了勾唇角,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等我恢复嫡女的身份,以后再同瑾娘她们玩闹,可就再没人会嫌弃我了。”

江子兴一愣,愕然道:“你说什么?什么嫡女?”

“不是吗?”江絮讶异道,“我娘恢复了身份,我就是嫡女了呀?”

江子兴眯起眼睛:“谁告诉你,你是嫡女?你娘只不过是为父的一个妾,当年因为不守贞洁,被为父遣出府。后来她自甘堕落,进了青楼。而你,一直是庶女!”

江絮的眼神顿时变得深沉起来:“父亲,您当真以为,我是傻子?”

当年的事,他怎么有脸这么说?

江絮早就想跟他算这笔账,不过是时机不成熟,一直忍到了现在。

“我娘绝不是您说的那种人,我与她生活了十六年,比任何人都清楚!”江絮紧紧攥着手心,冷着脸道:“当年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父亲难道当真不曾想过吗?夫人的性情和手段,父亲就一点也没怀疑过吗?”

江子兴一脸愕然。

他没怀疑过吗?

他真的一点儿也没怀疑过吗?

骗得了别人,江子兴骗不了自己。

“你娘的清白,为父会好好侦查。”江子兴回过神后,沉声说道:“但你的身份,委实是庶女。”

他可以承认陶氏的清白,在府里给她正名,叫下人们不会碎嘴。但是,陶氏乃是他元配发妻之事,江子兴是打算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的。不论江絮说什么,他都不会松口。

“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是我娘。”江絮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谁也不能轻慢她半分。从前我不知道还罢了,如今我既然知道了,谁也不能委屈她。”

江子兴皱眉,张口想说,陶氏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在意她做什么?然而看着江絮的眼睛,张口只道:“你想怎么样?”

江絮,委实聪明得过头。江子兴皱了皱眉,这是他看重她的地方,可是时常也叫他忌惮。

她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竟一点儿也不清楚!

“冯氏害了我娘。”江絮紧紧盯着他,因为刻骨的恨,再也维持不住淡定,声音微微颤抖,“我曾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害了我娘,我不会放过她!”

江子兴心中一震,被她眼中深深的恨意,与声音里透出的刻骨愤怒,惊得险些跳起来!

她口中的“害”了陶氏,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知道,那瓶让陶氏送命的毒药吧?

那瓶毒药,并非冯氏一人的手笔,也有……

“絮儿,为父怎么教你的?审时度势!”江子兴强压下震惊,冷声喝道:“你现在到时机复仇了吗?”

江絮看着他一脸教训的神情,心中一阵冷笑,渐渐平复急促的呼吸,松开攥紧的手心,说道:“到了!”

眼中的恨意,不曾减轻半分。

她当然不会松口,这是她复仇的大好时机!

她本来的计划,是在吴太妃的寿宴上,引起一位皇子的注意。就如同前世引起燕王的注意一样,而后,江子兴就会看重她,只要她提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会答应她——就算她提出的要求过分,他也没办法,他想当皇亲国戚,想要江府荣华富贵,就得顺着她!

而她的第一步,就是恢复陶氏的名分,狠狠打冯氏的脸,叫她在京城的贵妇圈中再也抬不起头——堂堂太师之女,居然做了继室?她这辈子都没脸出门应酬了!

而后,她会把江子兴做过的、打算做的龌龊事,一件件捅出来,叫他革职罢官,再翻不起身!

而眼下,拜裴君昊所赐,她提前得到了机会。

虽然,成为晋王妃之后再行动,会更为保险一些。但是,她实在不愿利用裴君昊的感情。因此,在圣旨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做此事却是最好。

“父亲,如您所见,我已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妃。我需要一个体面的、说得出口的出身。”江絮抬眼看着他道,“我娘是您的元配发妻,我是真正的嫡女,这都是我该得的,我为何不能索要?”

江子兴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父亲,您是聪明人。”最后,江絮轻声说了一句,便别过头,不做声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江子兴不必费力就领会到了。

“等圣旨下来,为父就为你娘正名。”江子兴沉声说道。

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得罪人的事,能拖就拖,能延就延。

江絮却不肯放过他:“父亲,圣旨暂时没下来,又有什么干系呢?总归我不是晋王妃,就是燕王妃。何况,假使此事有了变故,父亲难道不希望我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