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明庭人力资源部的hr带着一群新晋的实习生参观总部。
外头阳光甚好,衬得大楼里处处光鲜亮丽,眼前就是企业资产上千亿的明庭集团,这些全国各大高校最优秀的学生们,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希冀的光。
hr一边介绍“这里是市场部,也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一边领着实习生们往里走。
就在这时,最里头的会议室门开启,一群身着西装的男人正朝外走。
hr当即脸色—变,实习生们自然好奇地频频望向这群男人。其中最打眼的当属为首的那个男人,个子最高,也最器字轩昂。
待他们走近,hr向为首那人微一鞠躬:“路总早!”
实习生们就这样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路征。而立之年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精英气息。
路征朝hr点了点头,便领着自己人离开,实习生们全都警地退后一步,为老总们让路。可偏偏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半步都没挪,就这么站在原地。路征从他们这帮年轻人身旁走过,不知为何突然就停了下来,多看了那短发女孩一眼。
所有人一愣,只有那女孩,当即就笑了:“路总,早上好,我是蒋薇。”
早上的这个插曲很快在实习生们当中流传开来。
午餐时间,员工餐厅的这一隅俨然成了八卦场所:“那个蒋薇到底什么来头?敢这么跟老板说话。”
“官二代啊,亲爹是市里的官.姨夫是省里的官,她有个表姐——就是她姨夫的女儿,一个叫庄子楠的,前些年还差点成了明庭的未来女主人。”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再看看被他们排挤到了最角落那张餐桌上的蒋薇,虽然官二代也是吃着餐厅的三荤两素,但现场已有不少人在心里默叹:同人不同命……
同样的午餐时间,路征前往明庭旗下的酒店吃午餐。服务生见他像在等客人的样子,便拿着菜单在—旁候着。
可最终等到的却只是匆匆赶来的秘书。
“路总,我替您去请蒋小姐来这儿用餐,但她拒绝了。”秘书对路征说。
路征没说什么,连表情都没变过,只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点餐。实际上他心里挺纳闷的,老爷子几天前就告诉了他,这位身份有些特殊的官家小姐要进明庭实习,要他多担待着些,毕竟当年一场婚事的告吹,令路家在政界的立场颇为尴尬。
他当年与庄子楠交往时也不是没见过庄子楠的这个表妹,只是印象里她还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转眼间已出落成短发齐耳的女人了。
脑中飘过早上的那场偶遇,路征合上菜单抬头问秘书:“她选了哪个部门实习?”
“项目办。”
“安排她跟个脾气好的师父。”
“好的。”
最近明庭有新项目上马,项目办算是全公司最忙的部门,被分到项目办的实习生大多苦不堪言,但很显然上头对实习生们实行的是差别待遇——所有人都忙得回不了家的时候,蒋薇却是每天都能五点准时下班。
“哎呀蒋薇,大家都羡慕死你了,早上九点开始就一直坐在空调间里,哪像我们,天天顶着大太阳到处跑,我男朋友都说我快被晒成黑人了。”
同事笑里藏刀,蒋薇被这刀一刀一刀地凌迟,可惜她几次向师父请缨都被打枪,她擅自跟其他实习生们—道去跑项目,吓得经理当天下午就急召她回公司:“小蒋,路总特意吩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你现在这么做不是故意让我为难么?”
蒋薇终于明白过来是谁在搞鬼。
路征的秘书接到她的电话,格外诧异:“蒋小姐?!”
“我想和路总见一面。”
“实在不好意蒋小姐,路总今天行程满了,要不我帮你安排明天……”
“没关系,我可以等,路总所有行程结束是在几点?”
“这可说不定,路总今晚要宴客,我也不能打包票客人什么时候能玩尽兴。”
蒋薇只能干等了,在这著名夜场的大堂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浓妆艳抹的美女们成批成批地从她眼前走过。
可直到凌晨三点也不见路征出来,蒋薇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惋惜:路征也不过是个寻常男人嘛,和这些搂着美人笑得满脸横肉的暴发户们根本没什么两样,她那个那么优秀的表姐当年到底是看上了这个男人哪一点,以至于退婚的时候哭成泪人……
凌晨四点酒局才散,除了路征,基本都醉得不轻。
“路征啊,这个项目有多难批你是知道的,上头现在决定把这个项目给明庭,说真的,我和刘部比你都还要开心。”
“这个项目能成,最感谢的就是您和刘部了。”说话间余光瞥向大堂一隅,路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秘书随后也发现了睡在大堂沙发上的那个身影,—惊:“那不是?”
送走了二位部长,路征返回大堂,直到他也在沙发上落座,睡在那儿的年轻女人依旧无知无觉。
路
征拍拍她的肩膀:“蒋……”
话未说完这女人就不耐地挥手,这一挥就挥到了路征脸上,“啪”的一声掌掴,不轻不重,路征被打得愣在那里,她却只是满意地咂咂嘴,继续甜睡。
路征叹口气,瞥她一眼,却又愣住。这个女人纤长的睫毛在眼皮下落着小小的一圈阴影,嘴唇微启,正让人看见一颗小小的虎牙。
这场景似曾相识,看得路征心尖一抽。
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个女人,睡在这样—个位置,只为见他一面……
某些记忆残忍地划过脑海,路征神色一凛,当即拽了拽她的胳膊。
这下可把蒋薇闹醒了。
她受惊地睁开眼睛,一双冷冽的眸子当即落进她的视线。蒋薇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噌”地坐直来。
路征敛了眉目坐进一旁的单人沙发中,“不好意思蒋小姐,我秘书明明说你已经走了,原来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蒋薇想了想,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路总,我很感谢您看在我爸和我姨父的面子上那么关照我,但是,我来明庭是想学真本事的,不是来享福的。我想要进最有挑战性的部门,想要跟最好的师父,而不是每天吹空调、上网。”
小姑娘神情异常坚定,路征不由一笑:“恕我直言,项目办的人手已经足够了,真的不需要你出力。而且不是我自夸,整个明庭最好的师父,应该是我路征,最有挑战的部门,自然是我的总经办。”
“那我可不可以申请调到……”
“但是,”路征打断她,“能进我总经办的,个个都是精英,岗位竞争和工作压力都是最重的。你进明庭之前,董事长就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必须满足,但是你下决定之前,务必慎重考虑。”
这个男人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已为她分析好了利弊,如今又把选择权交还给她,蒋薇已经开始相信他所说的:整个明庭最好的师父,非他莫属。
“没关系,我吃得了苦。”她斩钉截铁。
蒋薇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总经办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确实如她所愿,不再给她特殊关照。调去总经办的第一天起蒋薇就开始加班,算上今天,她已经连续四天没合过眼。刚进茶水间泡杯咖啡顺便打会儿瞌睡,就又有任务下来:“路总待会儿要开会,项目资料怎么还没送过来?你去催下。”
蒋薇忙不迭放下咖啡往外疾走。跑了趟项目办,抱着资料赶往会议室,电梯门一开蒋薇就朝会议室大门冲去,没成想撞到了人,资料全部掉在了地上。蒋薇赶紧蹲下去捡。
被她撞到的那人一边帮忙一边看着她,顿时候担忧:“小姐,你……脸色不太好。”
蒋薇刚摆摆手说:“没事。”抱着资料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醒了醒神就往会议室冲,把文件交给了等在门外的秘书,见秘书闪身进了会议室,蒋薇眼前一黑,当即跌倒在了—旁的长椅中。
会议两个小时后结束,路征率先起身离开,可刚走出会议室大门没两步他就停下了。
与会人员一一从会议室里出来,见路征杵在门口,面面相觑着交换疑惑的眼神。稍前排的人顺着路征视线望向门边的长椅,只见—个年轻女人昏倒在那儿。
不知谁突然问了—句:“怎么会晕在这儿?”
立即就有人接腔:“我刚才撞着这位小姐,她当时脸色就很不好。”
路征吓了一跳,俯身拍拍她的脸。她完全没有反应。路征赶紧打横抱起她,—边朝电梯间走去,一边吩咐紧随其后的秘书:“备车,去医院。”
此举吓坏了所有人,谁也没见过路总如此这般紧张过,在场人士对这年轻女人的身份自然倍感好奇,可就在这时,抱着她的路征猛地停下了。
他皱起眉低下头,仔细看看自己怀中这个正咂吧着嘴的女人,忽地笑了。
路征背对众人而站,当所有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之时,只见路征回过头去,似无奈又似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是昏倒。”
“……”
“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
蒋薇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家里那张异常柔软的床上,而不是会议室门外那膈应人的硬长椅。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她明明早就已经戒掉了抱洋娃娃睡觉的癖好,怎么如今她好像正抱着一个硕大的洋娃娃?
蒋薇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她抱着的并非一个洋娃娃,而是一个……男人?!
蒋薇“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幸好她是和衣而睡,再看看背对她侧卧的这个男人,也是一身完好的衬衣和西裤。
眼见自己的鞋就放下靠近男人的那边床下,蒋薇小心翼翼地想要跨过男人的身体下床,就在这时回眸瞥了眼男人的脸,那沉静地睡着的、属于路征的脸——
蒋薇惊吓之余一屁股跌到了床下。
再柔软的地毯也削减不了她这一记痛摔,蒋薇就这样陷进他的目光里。
四目相对间路征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扶起她。
蒋薇在这个不发一言的男人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只能吃痛地揉着腰,环顾四周:“这儿是?”
“我的休息室。有时候我加班加太晚,就会在这人住。”
这位蒋小姐的睡相可真让人不敢恭维,第一次她睡着,他想叫醒她,结果却挨了她一巴掌。这次他想把她放下就走,她却直接抱着不撒手了。
蒋薇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些什么,或许跟这样一个平时遥不可及的人共处一室,本就会心跳加速。她的目光在房间里乱晃,就是不敢直视他,直到看见墙角的座钟,她顿时诧异地张大了嘴:“已经七点了?您七点不是有行程么?”
他竟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这么久?路征捏了捏紧绷的眉心,放下手便是对她微微一笑:“抱歉我得走了,你可以继续在这儿休息,或者我派车送你回家。”
蒋薇立即整理了表情:“不用,我已经休息够了,我回去工作了。”
二人一起乘电梯下楼。安静而封闭的空间,不发一言的男人,蒋薇盯着眼前的背影走神。他应该有185公分吧,自己当时抱着他睡,简直就像是树袋熊抱着挺拔的树。
蒋薇猛然醒过神来,她这是在看哪里?!赶紧收回目光,心中直斥责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
蒋薇之所以选择进明庭实习,而非长辈曾建议她考虑的那些跨国企业,是因为她知道明庭是一个宝库,可以让她学到很多。可渐渐地她发现了另一个宝藏,一个名为“路征”的宝藏。
这个男人,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办事风格雷厉风行,这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人,无论是作为一个老板,还是作为一个男人……
蒋薇发现自己在对待这份工作的心态上起了一些可怕的变化。是的,“可怕”的变化。这令她惶恐。
【花,霏,雪,手,打】
小外甥的满月酒就设在明庭旗下的酒店,路征礼到但人未到,毕竟他和庄子楠曾经的关系多少让人有些尴尬。
蒋薇看着原本属于路征的那个座位空着,多少有些失落,也有些坐不住了,逮着人就问:“庄子楠呢?”
“你表姐在休息室哄孩子呢。”
果然蒋薇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听见尖锐的哭声,正手忙脚乱的表姐回头见她在门外探头探脑,把奶瓶交给保姆,招手让蒋薇进来。
小婴儿倒也神奇,一见到蒋薇,竟不哭了,仿佛这么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在陌生人面前哭鼻子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庄子楠终于可以缓口气:“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么?还以为你不来了。”
“老板知道你今天给儿子办满月酒,特地放了我半天假。”
庄子楠自然知道这个“老板”指的是谁,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怎么,实习得不顺利?”
蒋薇叹了口气:“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谁?”
“……”
“该不会是你老板吧?”
庄子楠是一句十足的玩笑话,可蒋薇突然一副被人戳了脚底板的样子,令庄子楠猛然发现这个玩笑开大了。
“他哪一点吸引你?”
“不知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蒋薇想了又想,“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是知道的?”
这回她倒是不假思索地久答上来了:“我知道我只要一天没见到他,就浑身难受。”
“我能理解,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庄子楠很替她担忧,“他比你大整整十岁。”
蒋薇颓丧地塌下双肩,庄子楠拍拍她,一举一动间多少有些让她自求多福的意思:“当年我和他交往了将近两年,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他甚至连我的手都没有牵过。直到我现在也结婚生子了,回过头去看,才发现他其实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温和,但内心是座大冰山的男人,如果你不能用你全部的热情去融化他,那么最好离他远远的,不要对他动心。况且……”
“什么?”
或许这才是表姐对她如此担忧的最重要原因:“他深爱过一个女人,现在他还爱不爱着,我不敢确定,可那个女人绝对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你要靠近他,起码得先拔掉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