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誉递了炷香与萧袭月,密室光线略显昏暗,烛光下他的面庞比之平日更加的安宁,深邃幽深的眼眸点点清辉,那么看着她,似饱含了许多的情绪。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愈加显得那双眼睛深沉而沧桑。
萧袭月看着秦誉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香来。
他的眼神里那不经意的一丝凄清,让她心头一动。
萧袭月对着那两块牌位持香跪拜。
“我知道,你一直在疑问我与高太后的关系,你要的答案,便在这两块灵位上。”
“这是先帝的灵位?”虽然是问,但萧袭月的语气是肯定的。
秦誉袖子轻轻擦拭了那灵台上的灰尘。
“没错。当今皇帝不是我生父,而是我兄长。我是先帝最幺的儿子。”
萧袭月虽然方才已经猜想到了,但是,这要她如何相信?
“可是,可是二十年前你出世的时候,先帝已经病故四年了!怎么可能……”萧袭月突然顿了顿,恍然大悟,“难道说,其实先帝当时并没有病故,而是,而是被高太后软禁起来,对外宣称病故了吗?”
秦誉眉间拢紧,乍现一分恨意,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如寒冰一样慑人,没有像别人愤怒时那般的摔东西或者咒恨,只是声音低沉冰冷了许多,但却是更加让人从心底里害怕。
萧袭月连同后背每一根汗毛都是一寒!秦誉真正发起怒来有多可怕,她前世是见过的。鹿原一战,他中了她与秦壑布的陷阱,士兵死伤无数,他背水一战,挥剑而斩,地狱修罗一般,硬是将残兵杀出重围,而后卧薪尝胆数年,才有了徐州一战的大捷。
她记得,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无法忘记那是秦誉的模样,浑身浴血,如同血凤,那一双眼睛盯向她的眼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似要将她盯穿了去。
萧袭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秦誉的背影。
一切,恍然如梦。
“当年,父皇虽病重却无性命之忧,与高太后冲突不断,高太后蓄谋对外谎称父皇病重不治而崩,实际上将父皇囚禁在密殿之中,后九年,才真正的驾崩。”
萧袭月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生母,便是当年后宫中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也应不受宠,才逃过一劫,没有被高太后毒杀……”
萧袭月越听越心惊。这皇廷之中隐藏的秘密竟如此复杂,枉她活了两世,现在才知道这天大的秘密!
秦誉之母,是个姓班的才女,出生江南班氏贵族,入宫之后从美人受临幸封妃。可惜,也就是一夜恩宠,景帝便再没有想起过这万千美人中的班氏美人,直到被秘密囚禁,高太后将班氏美人一同囚禁在那宫中照顾景帝,才重新得宠。二人如同夫妻一般在暗无天日中过了四年,直到秦誉出世。那时候,外头的天地早已变了,高皇后变成高太后,文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四年有余。
高太后半年才到密室中见景帝和班氏美人一回,这次一见,怒不可遏!她一生讨厌背叛,最恨景帝身边的宠妃,没想到班氏美人竟然违背了她的旨意,和景帝不光有了私情,还怀上了孩子!彼时,那孩子已经足月了。
高太后处死了密殿中负责看守的太监和侍卫,将班氏美人断手断脚,处以极刑,却在临刑前,孩子出世。孩子出生那一刻,便是班氏美人身子在血泊里死去的那刻。
那个,出生第一眼就看见自己母亲满身鲜血、断手断脚死去的孩子,就是秦誉。
萧袭月听到这里,心揪得生疼,一直以为秦誉是在文帝与高太后的宠爱下长大,才是如此的桀骜和霸道,却并不知道,他那冷硬的外表下,鲜血淋漓的身世。
怪不得,怪不得时而觉得这个男人神秘莫测,捉摸不透。若他被人看透,那便是死期吧……
“对不起……”萧袭月突然对着秦誉的背影道。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秦誉转过身来,唇边带了冷意的笑。
“……”她只是为曾经对他的那般想法而愧疚。
“你是在同情我?”秦誉眼睛一眯,具是危险和冰冷。
“不,我只是……只是了解了你更多的东西……”
他却是冰寒散去,莞尔一笑,将她的手握住。“给你的那镯子,是我母妃唯一留下的东西,若你还对我有所顾虑,我便只能把天下打下来,交你手里,以示我的真心。”
萧袭月心湖被他的话震得惊涛骇浪,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为何能说得这般轻飘飘的。
“可是为何偏偏是我?”萧袭月一直不明白,为何他能这般笃定的说出那么重的话,重到,让她一时不敢轻易接受。对她而言,接受便是认可,认可,便是要灯蛾扑火一般的不回头、走下去。
秦誉展开双臂将她环住,那么纤弱的一个女子,抱在怀中,如同一朵风雨中飘摇的花儿,没有牡丹的倾城绝艳,却娇嫩秀美,让人无法克制自己的想疼惜。
“没有为什么。我不是要你爱我,只是要你不要喜欢上别人,让我对你好。”再重
的承诺都太虚空。好在这一生,他不是孤单的,她总算看透了。曾经多么怕,会再重蹈覆辙。
“默不作声做什么?默认不作数的。”
“……”
“说!愿意还是不愿意,愿意我就疼你,不愿意,我就立刻把你丢出宫去,你我……永远不再见!”秦誉语气陡然一肃,说不出的阴沉严厉,如同将军对小士兵。
他是认真的。萧袭月知道。若她说不,他绝不会再见她,他向来说一不二。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考虑,可好?”
秦誉钳着萧袭月的双臂猛烈的摇晃几下,语气似已忍无可忍——
“你他-妈考虑了一辈子还没考虑好么?别说一天,一盏茶的时间我都不给!痛快点儿,这辈子要我当你男人,还是要别人!”
萧袭月被他箍着,摇着,吼着,如同柔弱的小花儿被他狂风暴雨似的摧残着,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我是姑娘家,要嫁谁你还不许我考虑了!你怎地如此无赖!”
“老子哪点儿不好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要学识,老子敢说第二没几人敢说第一!萧袭月你还挑东挑西挑个什么?!你莫不成怕老子没银子饿着你不成?”
他又是一顿吼。萧袭月被逼急了,他要箍着她、要摇着她,她就捶他、踩他、撞他。
“秦誉你不可理喻!”
他语气乍然一寒,石室中如同寒风吹过。
“这么说,你是不愿了?”
萧袭月被他盯得浑身发冷,咽了咽唾沫。明明他不过二十来岁的嫩头青年,怎地,怎地气势这般慑人,她竟然完全震他不住。
“……”
秦誉见她犹豫不决不说话,彻底火了,结实的手臂一捞,将她夹在手臂下,不知摸了个什么机关,另有一扇石门打开来,赫然是一间物品摆设床榻一应俱全的寝屋。
萧袭月看见那床榻,吓住了。“秦誉,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再这般粗鲁无礼,我就——”
“你就如何?”秦誉一下将她甩在软榻上,栖身压去,却遭到萧袭月全力反抗。这丫头,拼命起来劲儿还挺大,又要制住她,又不能伤到她,还真是不好拿捏。
这小东西就是天生来让他头疼的!
萧袭月见秦誉扑来,已经脑子里炸开了锅。“不,我不愿,我不愿!!你放开我!”
秦誉一愣之后,怒气沉沉,手上加大了力道。
“现在由不得你愿不愿,老子先把你硬办了,看你还从不从。这辈子,你休想再折腾老子了!”
“禽兽!你这禽兽!!”
秦誉突然停下动作来。
萧袭月像条蔫儿的小花儿,软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泪水亮晶晶的一颗一颗的落。
“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秦誉语气也软下来,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儿。这女子真的活了三十几年了么?
“胡说!你现在不就是在欺负我吗!”萧袭月怒瞪。要比暴-力,她哪里敌得过他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气得直抹泪。
“唉。”秦誉叹了口气。
萧袭月只觉环着她的怀抱,突然温柔了下来,耳边,是秦誉略无奈的声音。
“你啊你,装蒜装盲。说吧,我该把你怎么办。”看看自己,他也不像活了几十岁的男人,倒像个一门子被女人冲昏了脑袋的嫩头儿青了。好不容易得到手里捏着了,怎么也不能轻易丢了,守了那么久的兔子,好不容易喂肥了,却被别人捉了去吃了,那他可真是不划算透了。
萧袭月只顾抹眼泪,不答话。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日后……日后你愿意见我,就来找我,不愿意见我,我也不会再去骚扰你。太后这里,我会顶着。”
秦誉抽身,刚离开床边,袖子却被扯了住——
萧袭月侧脸,眼睛看着地面。
秦誉一挑眉梢——奶-奶的,就知道这女人不逼不行!
秦誉微微一勾唇,眉梢眼角染上亮色,可脸还是阴沉沉的。
“你,可以再问我一回……方才,方才我没有听清楚……”
又装蒜。
秦誉栖身上前,一手撑在萧袭月身侧,一手挑起她尖尖的小下巴,对上她那对水汪汪的黑眼睛。她亮着一双大眼睛,那么毫无防备的瞧着他,直亮进了他暗无天日的黑暗心底。秦壑总有一日会后悔,错过了真正的美人。萧华嫣那种牡丹,哪里有这野花儿够劲道,这一眉一眼儿的,看着就惹人疼。
“萧袭月,你再这么看着我,老子就要犯错了!说吧,这辈子给不给老子睡?”
萧袭月皱眉。
“不是这句!”是那句愿意给他机会,就让他护她,不愿意给他机会,就永远不再见、不再骚扰。
“我就知道你是装蒜!反正结果都一样,那句太长,你直接说吧,一句话干-不-干?别拖泥带水的。”他早想敞开心扉问她了。
萧袭月被他连番激了几回,
终于也怒憋了一口骨气。
“干!你若对我好,我就干!”
秦誉唇角弯得越发好看。她倒是狡猾,说来说去还是留了余地。
秦誉硬朗的怀抱温柔的抱住她。“好,如何对你不好了,就差没把心掏出来给你了。”
“……”萧袭月心里一暖。还好,还好而今的秦誉不知道上一世他们之间那些纠葛,不然,那得是多尴尬,她是决计说不出这话的。
秦誉将她神色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又掩埋在笑意中。她这一句话,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既然你要-干,就别磨蹭了,脱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