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飘过的乌云将那半弯的月亮遮住了,大地上那片银辉顿时就像被人揭去一样,只剩一片乌黑。
白晏走向他们的时候,只有衣袂在轻轻地飘动,此时他手中早已银剑在手,讥讽一笑,“白家早已覆灭了百多年了,一大群人仍然食古不化,复国?从来都只是一个残破的梦而已,我早已劝说过列位遗老,现在早已是南北对峙的时代,休要再提那个什么复国梦?为此你们当年将我生母送到那个地方得到的又是什么?”
他嘴角的讥嘲更浓了一些,当乌云飘过之后,半弯的月亮又现身将他举起来的剑映照出一片冰冷的银芒,“这样的教训你们不但不吸取,还想在我身上实施,既然如此,为了大多数的人可以生活得更好,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再说你们夜闯我的府邸杀死我的人,就别怪我无情。”
那群人没想到白晏会这么绝情,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可以说服他接受他们的建议,与长乐公主大婚后趁机夺下南齐的江山,再谋北魏,大顺就能复国,百多年来从来没有如此好手机会,公子他怎么可以置祖宗大业于不顾?
有人愤慨出声,“公子,你如何对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你认第二都没人认第一,真不愧是你娘的孩子,一样的傻,一样的痴,天下那么多女人,何必非要她不可?”
“没错,公子,回头是岸,我们大家都在等着您,复国之后,您把她囚禁起来也好,怎样也好,她都会是您的,身为天下之主不好吗?这样难道不比尚公主要好?”眼看他步步逼近,有人仍不死心地苦口劝说。
“白家走到今天只剩你这一滴血脉了,公子,您不可以这样做……”更有人当即哭了出来,只要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哭鼻子算什么?
“我们之所以将那些人杀死,只因他们没能尽到劝说公子回心转意,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有人又态度强硬起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
白晏冷冷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年他们只怕也是这样哭着劝说他的母亲,所以那个女人为了她的复国梦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话可以说得很动听,却掩饰不了他们贪婪的本质,一切不过是想要重新得到那权利而已,从而一代又一代的白家后人都被他们操纵在手里。
本来他可以不用生活在梁府,可他们也想要图梁博森能带来的好处,因而各有算盘狼狈为奸。直到自己真正能做主之后,就使计将这一群人赶回去,本来还希冀他们能想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复兴大顺是不可取的,这是有违历史发展的事物,君可见历史有向后倒退的可能性吗?答案是没有。
桓嬷嬷是他们留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名为照顾他,实则也是想要给他灌输白家使命的思想,也想要他为这个早已淹没的王朝做祭品。
他的身体一跃,手中的长剑舞动起来,朝其中一人攻上去。
面隐在暗处的阿二等人也随着白晏的动作立刻持 进攻,片刻迟疑也没有,在他们的心中自然也觉得眼前这群所谓遗臣们想得太天真了。
被白晏选中之人看到他的身形在眼前放大,眼睛都睁大了,赶紧举剑相迎,只是对方那剑来势汹汹,他的反应再快也及不上白晏,只是一挡,他的身体就被破成两瓣,死前瞠大着眼睛,“公子,你……狠……”
鲜血喷到白晏的身上,将他的华服都梁成腥红一片,他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因为梁上了鲜血看起来更为妖魅,更何况他的俊脸上只有一片冷凝,从那嘴唇里吐出一个冰冷无情的字,“杀!”
明灭灰暗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更添几许冷酷无情。
那群遗臣们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故,之前在白府大开杀戒的时候没遇到多少阻力,现在迎上的都是一群面无表情的杀人机器,生命如被镰刀收割,一群遗臣们都死伤无数,他们能回手的只有一两击。
事情到了这份上,没有人再有幻想,他们愤恨地看着一直侍奉的主子,白家的气数真是要尽了,出了这样数典忘祖的逆子。他们在一步一步后退,但仍敌不过那收割的镰刀,在这个曾经是大顺的都城里面他们也走向了死亡。
白晏一直执剑在看这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墨黑的眸子里一片平静,从他这一代起,白家再也不用背负那样的命运,什么神权,什么复国,都将灰飞烟灭。
母亲啊,您在天之灵看到没有?当年你意图啄雁,哪知反被雁啄,失了身失了心,我知道你死得不甘心,可你死之前到底恨过这该死的宿命没有?
即使您不原谅孩儿,我也依然无悔,百多年过去了,不但我们白家要放下这天真的梦,那群曾经追随大顺的遗民们也应该放下,为了让放下的人活得更好,这群顽固只能牺牲。
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与他们是无法沟通了,现在他正在让更多白家遗民融入两国的生活当中,就必须斩草除根。
因而在看到有几人成功突围翻墙出去,他当即下令,“派人连夜追赶,必杀之。”
“是,公子。”
黑衣卫领命,立即循着血水追过去,尽量不惊动建京
城的民众与官兵,一群追逐战在忽明忽暗的月夜下进行。
白晏站在廊下,看了看满地的死尸与鲜血,朝剩下待命的乌衣卫道:“把这一切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的珠丝马迹。”
命令毕,即收剑往内宅而去,神情极其严峻,这一战过后,遗老们已经不再成为问题,而他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说出去,等到他与凰熙成婚后生下几个孩子,他总有一天会告诉她,他从何而来。
只是,不能是现在。
一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白家是无力翻天了,这个认知李凰熙也甚是清楚,所以她对于他白家后人的身份是没有半分芥蒂,而且他的表现也让李盛基这帝王放心,皇帝没有雄才大略,他不会想到什么王者的征服梦,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他,不能让人毁了这一切。
天色将亮的时候,黑衣卫已经将白府内清理得干干净净,如同那一场混战没有发生过。
五更天时,阿二就回来覆命,“公子,逃走有五人,其中三人已经被我们赶上且击毙,一人身受重伤坠崖,一人跌落护城河……”
“都派人去追了没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白晏坐在原位脸色阴暗地道。
“是,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找了,相信必定能找到最后的尸体。”阿二忙道。
白晏这时候站起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有人将灯笼取下吹熄,天就要亮了,“我与凰熙的婚礼就要到了,绝不容许有半分差错,听明白没有?”
阿二身体一震,忙应“明白”二字,公子的打算他心里也清楚,就是不能让这事外传,也绝不让这群遗臣们有机会破坏且阻止婚礼,不然公子也不会选择将他们都引到建京城一次性解决。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白晏的心情才放松了些许,又返身到案前,这次大婚有许多事要做,白府要重新装修,位于它旁边的长乐公主府也正在抓紧时间修建,这是大齐公主成婚的规矩,在夫家旁建立公主府,既全了驸马家族的脸面,也让公主们不至于掉架。
白晏想要李凰熙住得舒服,所以这两处府邸的工程都是他亲自监督,看着工部的人施工。
翌日的建京城一片宁静,无论是官方还是百姓没有人提及到白府发生的血案,李凰熙自然也不会知道未来夫婿昨夜进行的杀戮。
此时的她正在抽时间挑选成亲的物品,无论是礼服还是首饰都一一过目,定要尽善尽美。她的手在那柔滑的丝绸上抚过,红色吉服上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不错,这宫里司绣的手艺是比昔日我们王府里的绣娘强。”
在李凰熙满意那吉服之时,李安熙也在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那顶凤冠,上面使用的都是南海进贡的硕大珍珠,奢华至极,她的眼神一片黯然,他们就要成婚了,她在心里默默地一直重复着,一滴泪悄然而下滴到那珍珠上面,一朵小小的水花绽放后又即快消逝。
“五姐,你怎么了?”寿康公主巴上她的腿,抬起头看到她似乎在哭,不解地脆生生道。
正与宫娥商议物品的优缺点的李凰熙闻言,赶紧转头看向李安熙。
感觉到长姐的视线,李安熙打了个冷颤,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她忙抱起寿康公主,“五姐没事,正在看大姐的凤冠呢,十一快看看,可漂亮了,告诉你,比明福堂姐成婚时的还要好看……”抓着寿康公主的小手抚摸上那冰凉的珍珠。
只可惜寿康公主的注意力并没有转移,李安熙比李凰熙陪伴的时日都要多,所以她一向也很是心疼这个五姐,只见她伸出小小嫩嫩的手,轻轻地将李安熙来不及拭去的眼角的泪水抹去,“五姐,你怎么哭了?”
李安熙的脸色一白,眼角瞟了瞟长姐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驳下去?难道说她为了得不到白晏而哭吗?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看李安熙的眼睛,有些发红,可见十一没有说假话,她抽出帕子上前轻轻地将李安熙脸上的泪痕抹去,“安熙在宫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莫非是宫里有人欺负你?”此时她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上了一抹严厉。
李安熙忙稳住自己的心神,她不想也不能让长姐发现这见不得光的情思,“没有,有谁敢对我不敬?三姐与四姐她们都没有向我挑衅过,别的庶妹们就更不敢。我……我只是舍不得大姐出嫁,想到往后我们姐妹要见面都不容易,我心里就难过……”说到这里,她真的嘤嘤哭出来,这会儿心里真有几分不舍李凰熙离去,她一直是她的保护伞。
“傻丫头,我还以为你在哭什么呢?原来是这一茬事,宫里到我的新府邸又没有多远的路,再说我每天还要进宫来为父皇分忧,要见面容易得很。”李凰熙一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接过夏荷递上的一方锦帕又给她抹去泪水,“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肿起来,那就不美喽。”
“大姐,十一也舍不得你。”寿康公主伸手揽上长姐的脖子,小身子从李安熙的怀里爬出去巴到她长姐的身上。
李凰熙在她的嫩脸蛋上亲了亲,“你五姐傻,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傻去了?”
李安熙听了这些话,终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