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轻轻点头:“嗯。”

“不再生我的气了。”

我笑着叹气:“我从来没生你的气,伊森。”

是的,我从没生他的气,从没有过。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自由、随心所欲、脑子里塞满了浪漫的念头,有时候有点无理取闹,但从不压抑自己的天性。我像他这么大时,甚至不敢和喜欢的人搭话,老实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

而如果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么错也不在他,至少不全出在他身上。

后来,等我真正有大把的时间躺在床上,冷静地思考这些事情时,我不得不承认,也许这场小小的意外让我对伊森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也许在我们这一系列的感情危机中,我应该承担的责任,远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而曾经的我却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那时我会感到极度懊悔,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几欲发疯。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一切早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第3章 2084年1月3日

在床上躺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回忆起了一些片段,关于我发生意外的那个晚上的。

我那天的确比平时早下班了,大概在晚上七点左右。我抄了往常不会走的近路回家,显然不是为了顺道去超市。那条路阴森、狭窄,路灯总是坏,因为不常有人走,到后来索性没人修了,而据我所知,就在那条路附近,曾发生过至少五起抢劫和盗窃,还有一场两死一伤的恶劣枪击案。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回家了,做我这一行的每天接触各种机密,我们一向都有很强的安全意识。我最后的印象是我拐进了那条路,绕过一个垃圾桶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我抱着公文包小跑起来,却看到又有两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前方昏暗的巷口。这之后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能确定的是,如果我真的如伊森所说“从高处摔下来”,导致我现在依然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那么我一定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的。而当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伊森时,他吓得差点哭出来,二话不说就脱了鞋子钻到我被窝里来,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说西尔不要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保护我。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同时暗自后悔把这种阴暗的事说给他听。再说了,那只是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而已,不见得可靠,也不能证明任何问题。

我任由他抱着,抬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褐色卷发,同时越过他的头顶望向窗外。

我的病房在医院的顶楼,是价格最贵的位置,因此能够望到很远的地方。我能看到十月的天空澄澈而高远,阳光看上去依旧温暖,把横贯这座城市的运河照得熠熠闪光。

河对岸是一个栽有蓝花楹的公园,到了春夏交接时,大片蓝紫色的小花非常美丽,总会让我在上班路上停下来多看两眼。而公园后面,在那座淡蓝色小山的山顶上,屹立着政府情报机构的主建筑,顶部标志性的圆球依稀可见;下属的科学情报中心,也就是我工作的单位,则在山脚下的树林背后,我现在看不到的地方。

伊森见我在发呆,转过头顺着我的目光往外看。

“今天的天气很好,”他发出一声感叹。

“嗯,”我说,收回目光看向他漂亮的下颌线,“的确很好。”

他抱着我蹭了蹭,手指再次贴上我的太阳穴,抚摸良久后,他问了个令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感到快乐吗,西尔?”

“嗯?”

“我想知道你是否快乐,就现在,”他说,轻轻叹着气,忧愁的口吻简直不像他了,“你以前总是看起来不快乐。”

我笑了,笑得很放松。我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说:“如果我以前看起来不快乐,一定是因为你太不让我省心了。”

他故作委屈地撅起嘴:“我一直很听你话的!”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至少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他说,“一分钟也不离开你身边。”

“那太可怕了,”我说。

“所以你现在感到快乐了?”他说,小动物似的缩在我怀里,抬起眼睛巴巴地望着我。

“你非要这么问的话……是的,我想,我现在感到快乐,非常快乐。”我说,同时把一只偷偷摸上我屁股的爪子摘下来,“但这不代表我想现在和你做这种事,伊森。别忘了,我还是个病号。”

“我知道嘛!”他嘿嘿笑起来,“我只是摸一摸而已,宝贝,我都好久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病房的门在这时被敲响。我推了推伊森,他不情不愿地收回爪子,离开我的被窝下了床。

我喊了声请进,推门进来的两个人是我的同事,一男一女,手里拿着一大捧鲜花,还有水果和各种包装精美的小点心。

伊森想必是怕我们聊到机密话题,识趣地退到病房外,还体贴地关上了门。但实际上我们并没聊工作相关的事,他们只是对我的遭遇表示震惊,让我好好养伤,早日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