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田云逐终于动了,缓缓抬头,直起腰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在姜浔眼前直直倒了下去。
“田云逐!”
“田云逐!!”
姜浔用力去抱他,缠着绷带的手臂只勉强护住他的头。
“怎么回事?”
不远处,一名护士闻声小跑过来查看。
“护士,麻烦叫医生!”
姜浔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轻颤,
“这儿有个紧急病人!快叫医生!”
第94章 辜负
“田云逐!田云逐!!”
姜浔清楚自己在用力在喊着这个名字,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陌生的身影纷至沓来,陌生的嘴巴开开合合,姜浔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人群很快将田云逐围拢起来,姜浔在动荡的视角里固执地伸手护着他,眼睛睁着,看田云逐失去意识的苍白的脸。又凶又冷的眼眸里光影交替,就像在上映一部令人窒息的静默影片。
比起刚才那个真假难辨的梦境,对姜浔来说,这无法跨越的短暂几秒钟才是真正的梦魇。把血肉之躯中从未触及的,压制在意识最深层的恐惧,血淋淋地剖开,再当面用慢镜头特写一帧一帧放给他看,世间痛到极致的酷刑大概也不过如此。
赶来的医护人员把田云逐抬到急救床上,
“病人什么情况?”
“谁是病人家属?”
姜浔从挤挤挨挨的人群里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意识到有人在问他,
“再生障碍性贫血。”
医护人员的神色更显紧张,
“让一让,赶紧把病人送急救室!”
“等等!”
姜浔拉住急救床,旋转的车轮在突如其来的拉锯下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声响,刺穿耳膜,姜浔听到了自己沙哑到陌生的声音,
“大夫,还有肚子,看看他的肚子……”
柔软的布料被人毫不留情地掀开,田云逐傻傻地藏了又藏的那个秘密,就这样暴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姜浔盯着那个瘦得凹陷下去,裹着薄薄一层白肚皮的地方,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和吸气声。
田云逐原本滢白的皮肤不见了,肚子上几乎布满了紫黑色的斑块。
那些可怖的淤痕引爆的青筋,从额头一路延伸到姜浔眼窝深陷的阴影里,毁掉了他脸部凌厉的线条。被风雪淬炼多年的冷酷,淡漠和强势,统统土崩瓦解。为了找回理智,姜浔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患者存在大面积内脏出血的风险,通知相关科室的医生过来参与抢救!”
抢救室的大门洞开,拆散了‘我们’,只吞没了田云逐一个人的身影。
姜浔垂下向前伸出的手,朝空掉的汗津津的手掌心瞄了一眼。他站在人流穿行的过道里,余光中有人捧着鲜花走过,娇艳欲滴,或许就是刚刚在走廊里散播香气的那一束,姜浔却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
姜浔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吸烟,抖落的烟灰在大理石地板上堆叠出奇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