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合适的契机。”他说,“上次是砸钱,这次不可以。结局太差了,我想避开一切之前用过的方式,可我……”
他痛苦地垂下头,“除了钱一无所有。”
“颜先生得了影帝,您投拍的那部电影,”乔医生收起病历本,“作为投资方出席颁奖典礼不至于牵强吧。”
屏风那端的人影动了动。
“乔老师,”钟南月的语气一瞬间寒凉下去了好几分,“我们好像是匿名咨询。”
“抱歉猜到了您的身份,其实我可以装傻的,只是觉得没必要。”乔医生倒没有慌张,坦率地承认:“我没有刻意去猜,可您实在比自己想象中知名太多,确定了您的身份,情感投射对象从近段谈话中的蛛丝马迹就可以推测得出来,这是我的专业领域。”
钟南月沉默了下,而后说,“他是走星途的,我不允许他染上同性绯闻,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您放心,”乔医生笑道,“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向任何人透露病患信息,况且您给的酬劳比普通病患要高出许多倍。”
*
颜雨是在先一天凌晨3点钟下的飞机。
解约至今,他有半年没再踏足过这座城市了,落地时脚下感到虚浮。
上次这个点在荣城落地好像是从某地转机转机再转机,只为在天亮之前见到那个人。
当时他生病了,颜雨以为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可以让他好受些。
老天没有辜负他彻夜的奔波,一落地时便将他掷入了冰天雪地,用最痛的方式换他迟来的清醒。
做好妆造后来不及补眠就去参加了彩排,回到酒店已经临近傍晚,接他去红毯的车已经等在了室外。
红毯结束便是酒会,等待夜间的星光大赏公布早已确认的获奖名单,配合镜头佯装失落,佯装惊喜,佯装祝福,佯装谦虚,压抑妒恨气恼和不得意。
说起来这是颜雨头一遭获奖,却好像已经深谙其道。
他最近总出现这种违和的成熟感,再怎么荒唐的事情、再怎么复杂的人性于他眼里都好像透明似的,他总可以提前看得清楚,不惊怪,不意外,一笑置之。
咖位比较大的重磅嘉宾大多都还没到场,少数早来了的也都在后台的VIP包房。
前厅布置了好了酒桌,二三线艺人们你推我让地不肯入座,偌大的会场不多的人,本该很清静的环境因此显得喧闹而杂乱。
楼顶的音响中播放着一首沧桑的歌,人声吵得心烦,颜雨侧耳去听背景音乐。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的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无边月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
他写进眼里/他不肯承认[注]
他听得有些失神,被麦克风混响吵醒。
“颜雨€€€€”经验老道的主持人带着笑意喊他,“来一排啊!你在一排的!”他忙着过来拉颜雨去一排入座,路上随手掸开了好几个新入行的小流量艺人,将礼貌和傲慢同时践行,看得颜雨佩服又烦心。
会场门口有暂时不被允许入场的粉丝,少男少女们高举着手中的灯牌,在保安的警棍威胁下撕心裂肺地大喊颜雨的名字,喊的什么他听不太清。
他的心忽然间剧烈地疼起来。
被奉为座上宾,被很多人追捧,手握高含金量的奖项,日程填满了全年。
这样算是红了吗?
他想起从前有个人曾混不吝地对他说,倘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隔着人海冲他举个杯就算没污了这段缘。
说是从前,其实也就仅仅只隔了一年,那时他身份寒微,却在虚构的宠爱中活得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