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笑笑,那张到了中年有些发福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儒雅:“他们找铁面无私的欧阳审判长说情?”
欧阳雪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碗中:“我就接了几个说要请我吃饭的电话,我说我忙就拒绝了。”
欧阳谦抬手又给女儿夹了几块牛肉:“这事碍于被告身份是沈家的,牵扯倒是挺大。”他微微一笑:“督办此案的领导怎么给你们批示的?”
欧阳雪注意力全部在饭上,闻言想了想后道:“就是依法办案呗。”
欧阳谦指间一停,又问:“你们院长的意思呢?”
欧阳雪眨了眨眼睛:“充分尊重刑法,充分尊重主审法官裁量权。”
欧阳雪母亲下意识地皱眉又很快松开,伸手将扒干净的虾放在女儿碗里,宠溺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欧阳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妈妈,一边往口中塞,一顿饭吃下来快地像是打仗,完了之后拍着肚子说:“爸妈,我先去洗澡了,咱们一会再聊啊。”
母亲侧过身叮嘱:“浴室滑,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
夫妻俩眼看着女儿离开,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神色。
母亲揉了揉额头:“这事怎么办啊?人把烫手山芋交到小雪身上了。”谁不知道这是得罪人的活,老油条都避之不及,愣是踢皮球一样踢到了女儿身上。
欧阳谦脸色也难看:“谁不知道齐沈两家纠葛深,人家指着拿这事立威,沈家着实是养出来个好儿子!”他冷笑一声:“两家有本事去别的地方斗,干嘛把战线拉在一院里。”
欧阳母亲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小雪进一院了,要是当初进公.安也比这强。”
欧阳谦眉心一直拢着,突然一惊:“小雪,你怎么出来了?”
欧阳母亲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已经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心中一跳,却见女儿神色如常的出来,又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还顺手夹了一块肉吃,偏过头看着欧阳谦:“你和我妈又讨论什么 ?”
欧阳谦重新带着笑,放柔了语气:“我们就说了说你工作上的事。”
欧阳雪点了点头,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后道:“爸,我当时背法条的时候就想过,法典至高无上,我终身只为法条弯腰,这次是沈家的公子哥,下次又会变成谁家的,难道我法官锤落下去的时候还要看被告是什么身份吗?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沈家。”
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父亲与母亲,欧阳雪道:“也许你们可能觉得我幼稚天真,或许别人也会想太阳底下不平事多了,我一个小小的欧阳雪能都管过来吗,但我现在看见了遇见了我就一定要秉公执法,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任务。”
她微微一笑,神情如春日暖阳:“我这回真去洗澡了。”
*
会所里今日有牌局。
晏沉坐在主位,方桌上连他一道坐了四个人,桌上牌上堆堆叠叠地放着,他身形放松地靠在椅上,也漫不经心地用手搓着麻将。
旁边人笑,故意压着的脸上还依稀可见热切,言语中带着热络:“我之前就听说了晏少,可苦于没有人引荐,今儿竟然有幸能在一起打牌,我这是三生有幸。”
谄媚的话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出口,伴着那张脸就像是一个没品的、会发声的盒子。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江瑜也说漂亮话,酒桌上也带着笑脸推杯换盏说场面话,怎么说出来怎么就没有讨人厌的感觉呢。
他右手不轻不重地拿着一张瓷白又冰凉的麻将,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面上神情也是惯有的阴阴凉凉。
阴鸷、傲慢、漫不经心,反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身边人还在继续。
“......这事就是这样的,还请晏少从中再多斡旋斡旋,我们日后定当万分感激......”
晏沉瞥了一眼手上的麻将,心说这个嘈杂的盒子说了什么,他将手中牌打了出去:“五条。”
那人立马紧跟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