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熙被他抓住脚往下一拉,一下也拖入了被子,睡衣都缩了上去,缩到了肩膀。金似鸿肉贴肉地压着他,手脚缠上来就不知轻重,力道大的过分,骨骼被他勒得嘎吱作响,勒得他简直快要窒息。
杜恒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挣扎出来,头探出被子刚呼吸两下,身后立刻热烘烘地贴上来一具甩不脱的狗皮膏药,瞬间把自己环住了。
杜恒熙一只手按住他环着自己肩膀的手,扯着拉开一点,然后费劲地一转身,和他面对面注视。
近距离看,金似鸿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黑色蚌壳里的珍珠,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呼出口的吐息绞缠在一起,很快就难分彼此。
杜恒熙看着他,越看越有些晕眩,呼吸渐渐平复,心跳却越来越快,没来由地就红了脸,心里则痒的厉害,好像非要做点什么才能止住这点痒。
最后忍无可忍,杜恒熙飞快地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拉进怀里,“快睡觉。”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拉灭了台灯。
房间刹那就落入了黑暗。
满室的寂静里,只有加快的心跳声越发清晰。
杜恒熙听到金似鸿在自己怀里轻笑了一下,自己捂着他眼睛的掌心好像被上下扇动的睫毛刮了两下,触感也是微微的痒。
他怕痒似的缩回手,以为金似鸿还要再闹,却没想到金似鸿这次消停了,亲亲热热地搂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很小声地说,“晚安,明天早上见。”
杜恒熙睁着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没做,却臊了个满脸通红。
第38章 丁树言
宅子里没了杜兴廷,金似鸿果然再无顾忌。第二日杜恒熙醒来时,看到他已经洗漱好了,很自来熟地穿着自己的睡衣睡裤,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杜恒熙刚睁开眼,他便凑过来在嘴唇上啄吻了一下,“早上好。”
杜恒熙还没有完全清醒,处于一种睡迷糊的状态,被他轻声细语地问了早安,嘴唇又软软的一碰,便傻乎乎地微笑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翘着,是一副可爱的呆样,也回了他一声早上好。
声音柔软黏糊糊的,简直像熬化了的麦芽糖。
金似鸿看他这副样子很新奇,没忍住两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十指陷进软肉,用了力气揉搓,搓出他龇牙咧嘴的怪相,“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杜恒熙被他弄疼了,一疼脑子就清醒过来,迟钝地一眨眼,一下就换上了严肃的样子,从他手中挣扎出来,“金似鸿,你不要胡闹。”
金似鸿悻悻地收回手,从床上跳下来,“不闹就不闹了,走吧,我们吃早饭去。”
换了衣服吃过早餐,没有时间多做温存,两人很快分别,各有各的事要忙。
金似鸿忙着去寻觅他的轮船,而杜恒熙还要安排他父亲的丧事,丧礼的步骤准备一点都马虎不得。
杜恒熙将尸体从医院接回来,经过白事铺的装点,脑袋轰出的洞填补好了,化上妆,抹了粉,两道粗眉,换上衣服,倒比生前还威严几分,好像只是闭着眼睡着罢了。
运回家,停棺七日大殓。报纸上登了讣告,连在北京的赵炳均也来电慰问,遣使吊唁。
清晨,疏疏落落地下了几点雨,天气寒冷,却没有阻断杜公馆门前的客流,杜兴廷身份显赫,丧事也大张旗鼓,来吊唁的客人非富即贵,旧日部下、各国领事、各省督军,甚至满蒙王公只要有点旧情的,都奔赴了天津。
客厅做了灵堂,吊客连着几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如潮水般涌动不息,公馆的各室各厅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下人仆从忙出一身热汗,对这些客人没一个敢稍有怠慢。
杜恒熙穿着黑大布做的长褂,腰上系着整段白布腰带,白日里在门口迎客,晚上跪在灵前守夜,只有快天亮的时候会睡一个时辰,这样连熬了几天,很快就疲惫不堪,面孔是睡眠不足的青白。
对于杜兴廷死亡事件的调查,街上枪战时放倒了一个人,这人身中两枪,竟然大难不死,被拖去医院抢救,最后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他就成了这次刺杀事件的关键人物,只是一直昏迷不醒,警察厅对其严密看守,时时刻刻提防有人来斩草除根。
安朴山近日俨然以亲家的身份在杜家出入,礼数周全,事事关心,杜兴廷的死事发突然,棺木来不及准备,还是安朴山出面从外省调来,请工匠连夜赶工制成。在吊唁时也哭得情真意切,一口一个亲家同僚,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两是过命的好兄弟。
事后安朴山单独跟杜恒熙聊了一会儿,对他的称呼一下从世侄跨越到了贤婿,倒让杜恒熙有些不适应。
两人避开人群,在会客室坐下。
安朴山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怀峥走得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事事都要你一个人操办。你要是太累,就休息一会儿,这里我帮你看着。”
杜恒熙摇摇头,“没事,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这种时候做儿子的再不尽孝道,也就再没有机会尽了。”
他这话说的安朴山心里一酸,面色十分沉痛,“下葬的地方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