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不是,他可是宣传部部长,吃瓜组前线,许落的身体配上许轻舟的内里,一边是段之恒,一边是李清河,他不留这儿,晚上睡觉都觉得有蚂蚁在爬。
而他们四人此时此刻围着小桌吃烤串,主打的就是一个貌合神离。
左边段之恒刚考完一串羊肉串递过去,右边李清河已经在亲手喂加了柠檬的可乐了,许轻舟两只手里东西没断过,时不时还推点过来给他吃;那边段之恒只是一扭头,李清河就一个不小心把签子插他手上了,那边李清河只是站起来一下,再坐下去的时候,小板凳已经消失了。
最后许轻舟忍无可忍,捏着两个人的手腕:“好好吃饭。”
“你占着落落的身体,吃点健康的。”
“轻舟哥,我这吃的都是原生态的,你放心吃。”
一A一O一顿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吵得许轻舟头都大了,金曜曜反而乐得清闲,吃完还能拿个凳子坐月亮下戳个小羊毛毡。
真羊毛做的,他自个儿去薅来的。
“手艺不错。”
许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语气实在是有些熟悉,有些试探地看着对方。
“我是你许哥。”许轻舟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放在许落脸上十分违和,“戳的是什么?”
“我和我男朋友的Q版形象。”金曜曜叹了口气,又继续戳他的小羊毛毡,只不过这一回,速度没之前快了。
“我发现你搞这种东西真的有两下子,要是早认识你,肯定招你来给我们做宣发设计。”许轻舟见他头也不抬,问道,“干嘛,不乐意见我啊?”
金曜曜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摆脱那俩的?”
“找点活给他们做。”许轻舟从旁边拉来椅子,和金曜曜坐在一块儿,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的月亮,“哄小孩嘛,最简单的就是让小孩去玩咯。”
“你很懂哦。”
“我小时候还是带过一阵子许落的,总的来说我们俩还是挺亲的。”许轻舟吹了声口哨,声音有点低下去,“而且,后来我和我女朋友也约好了,不管生个啥,Alpha也好Beta也好Omega也好,反正都是生一个小女孩好,我自己偷偷看了不少育儿书,总结了点经验。”
金曜曜没马上接话,他了解许轻舟生前的故事,也亲眼目睹过。
他不太擅长谈这种太过于沉重的话题。
“……后来为什么不带了呢?”金曜曜还是没忍住,打破了这段让他觉得有点尴尬的沉默。
“嗯?”
“我说,许落,你后来为什么不带他了。”
“嗯——一开始应该是因为我去寄宿学校了。”
大概是初一那年寒假,年二十九那晚的聚餐,他在所有客人走后,和父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吵的内容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反正不会超出“不给父亲撑面子”这个范畴。
长大以后他再回头看,会意识到许志远这样的人活得可笑又可悲,但那时候他是他的孩子,小孩子并不能和大人的期许和解。
他的幸运之处在于早早脱离了“家庭”这个牢笼,而许落的不幸之处就是承受了“不争气的哥哥”的分量,痛苦挣扎着长大。
总之那一天争吵的结果,就是他在母亲微弱的哭泣声中离家出走了,他还记得那个冬天格外冷,他走的时候只穿了拖鞋,脚到后面冻得没知觉了。
他都不知道在小区里的健身器材上坐了多久,反正七岁的许落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没有几户人家的灯是亮着的了。
许落给他带了睡衣,又从口袋里套出一双袜子。
“哥哥,”小小的他说话声音也很轻,呵出来的气飘在两人中间,“今天晚上说好要陪我睡觉的。”
许落从小就怕黑,刚出生那阵子母亲还没查出来得癌症,因为在丈夫那里得不到关爱,所以把过分的依赖全部倾注在了新生儿身上,殊不知丈夫早在外面有了另外一个家,这个她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孩子,并没有半点挽回丈夫的心意,直到许落的第二性别初鉴定检测出来,将来分化成Alpha的概率高达85%,才勉强让丈夫有了归心。
但许志远的大男子主义意味着小小的许落要被强制性从母亲身边剥离,于是在许落刚开始被迫独自睡觉的夜晚,他总能听见隔壁房间里整晚整晚传出来细微的哭声,他只能半夜跑过去安慰他,和他说,黑暗里不会生出来什么怪物,闭上眼睛就到天亮了。
只是这种蹩脚的谎言骗不过许落这种聪明的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小孩子忽悠着,隔三岔五要在半夜抱着枕头去陪他睡觉,趁天亮再偷偷跑回来。
想到这里,他穿着袜子,问着自己优秀的弟弟:“落落,将来我不陪你睡觉,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一次,你会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