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南笑意很淡,有些自嘲:“我可能是极力想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但内心里还有点羡慕名利,这样是不是特别虚伪?”
“啧,不许这么说我老婆啊跟你急!”杨朔笑开来,“不过你居然有这种升官发财的俗气想法也挺让我意外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看淡尘世不为身外之物所累的神仙。”
“切,一两年之前你这么说我还信,现在……我什么样儿你没见过?”他在话音未落的时候一抬眼,杨朔读到了一些不为人道的意味,将人搂得更近一些,脸几乎贴在他胸前。穆之南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发力搞得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尴尬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避开自下而上的灼热眼神,接着说,“我是有天查完房,和陈主任一起上门诊,我去三楼他去五楼的时候发现自己有想法的。在‘著名专家’那个楼层,是真的不一样。”
“那当然,挂号费差了三四倍吧。”
“不是因为挂号费贵,是那种明显有等级差的感觉,即使我们都知道,我和师兄水平几乎没区别,但三楼和五楼就是不同,连家属对待你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在那儿坐诊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嗯,可能是我门诊上得少,PICU越来越忙了,我每周就两天上门诊,其中一天还是疑难病专科。”
“说到专科,老杨说要给我加一个儿童心脏外科的专科门诊,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嫌我不够忙么?”
“老杨怎么这样啊,我去找他!不许再给你加工作量了。”
“哈哈,他以后恐怕不会经常出现在你面前了。”
各科室主任的更新迭代,近些年有了年轻化的趋势,并不是只看资历,比起技术水平,管理能力强更适合做行政岗位,甚至还需要考量身体和精力。
“这和我之前听到的传闻完全不一样。”
穆之南笑了笑,医院里的传闻经过了一层又一层,可信度已经很低了。“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他揉着杨朔的掌心问。
“说是陈主任要回学校做副校长,老杨半退休,方主任接大儿科,你做儿外主任。”
“这消息一听就很假,哪有一家人,哥哥做校长弟弟做副校长的?”
“对哦,这有点不太合理。”
“刚才师傅说,他先找了方主任谈,方主任推说身体不好,不想接,才给师兄的。所以我想……”他没说下去,“下次吧。”
杨朔牵过他的手:“机会总会再来的。”
穆之南平躺着,盯着天花板上调暗了的灯,对杨朔,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总想着,如果我接了儿外,才算真正的跟你并肩,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回家……”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失落。杨朔恍然,难道他会觉得自己职位低一等而自卑么?他那么强的技术,那么优秀的人品,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爱人,在爱情里难道一点优越感都没有么?
“穆之南,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好好谈谈。”
“嗯?”
杨朔直起身,盘腿坐在床上,姿势和态度都像是在打坐,虔诚得很:“第一,我们是平等的,相互爱慕的两个人,爱情跟职位高低没关系,一点点关系都没有;第二,你也知道我这个主任有多名不符实,PICU实际上还是老杨和方主任在负责,我只是挂个名,说白了就只要干活就好,很多事都不用我管;第三,你觉得在医院里竞争还不够激烈么,在家也要比?你当我是爱人还是同事?”
穆之南听他开会似的一二三条,笑着戳了戳他的腿:“呃……这该怎么量化呢?90%的爱人和10%的同事吧。”
“不行!量化个屁!我要100%的爱人,我跟你不是一个科室不在一个楼层我才不是你同事!”
“那你还跟我共享一个值班室呢。”
“那我明天就搬去19楼!”
“你舍得?是谁说中午要下来抱一下充会儿电的?”
杨朔装恼怒是装不了多久的,立刻嬉皮笑脸地钻进被子,一把抱住:“我现在就电量低了。”
这就是谈话结束的信号,穆之南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想睡了。”
杨朔一抬手关了灯,凑到他耳边:“宝贝儿,无线充电技术还不成熟,最好还是插……”
他抓住穆之南的侧腰,掐了一把,感觉到手里那条肌肉从紧绷过渡到放松,从他的脖颈亲到锁骨,又一路向下。一股温暖的,类似柑橘枝叶的味道在杨朔的鼻尖流连,他问:“换沐浴露了?”
“嗯。喜欢么?”
“像小时候姥姥放在暖气片儿上烤的橙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