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怎么骄傲,再怎么美丽,再怎么被神偏爱,终究也不过一个普通人,他哭的狼狈,哭的悲恸,是心尖上的肉被割去了的那种悲伤,他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终于在关醒面前低下了他昂首了19年的脖颈。
他甘愿引颈受戮,只求关醒无病无灾。
.......
两人终究是一起去参加了考试,关醒在一群学生中显得极为突兀,他腿和胳膊都是细的,看着气虚而孱弱。
在进入考场之前,关醒轻轻拉住了鹤禅渡的手,给他看了手机。
【以后,不要再让着我了】
【好好答题吧】
鹤禅渡错愕的看着关醒,很快有反应过来,极力调整面部表情,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珠珠,你在说什么啊?我让你什么了?”
关醒垂眼,轻轻抿唇,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我都知道的,好好发挥,你答应老师了,要拿第一的。】
鹤禅渡看着关醒那双澄澈的眸子,像是被一方干净的镜子照着,并不晃人,只是脆弱,像是风一吹,就要直直下去,摔得粉碎。
不等鹤禅渡再说话,关醒关了手机,放下书包,进了教室。
从没有哪一次考试能让鹤禅渡如此忙碌,他克制自己不再心焦,精神分散也高度集中,考试开始后,他答完一题就抬头看一眼关醒的方向,半个小时后,放下了笔,专心望着关醒的后背。
他早就发现了,对方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背永远都是直挺的,就像一棵稚嫩的小树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透彻的像是一样就能看透它未来会结出怎样饱满的果实。
但鹤禅读就是想不通关醒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在藏拙。
鹤禅渡以为自己演的很好的,他特意规划好了节奏,让自己和关醒一点点拉开分数,而且一开始,关醒看见成绩确实是很开心的。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打败自己,成为第一,关醒好像不再那么追求了,成绩下来了,他也只是稍加失落的看着卷子,不过一会儿,又变得淡然。
鹤禅渡宁愿关醒是个单纯而功利的人,就像初次前面那样,谁让他不顺意,他就张着满嘴的尖牙咬人,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的生动,是个完整的活人。
他不要关醒这么懂事,反而希望关醒能乖戾恣睢一些,哪怕咬的旁人浑身伤口,也不要内伤了自己。
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鹤禅渡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他快速收拾好东西,带着关醒在校门口上了早已预约好的滴滴。
两人赶往殡仪馆。
*
裴希最喜欢的花是天堂鸟,关醒抱着满满的一捧,热烈的橘色花朵簇拥在一起,翅膀翩跹着,像小鸟马上就要煽动着翅膀飞起来了。
他抱着花,站在大厅的角落里,不言不语,不悲不泣,安静的像是一个落在这里的灵魂。
等到仪式开始了,他才听从父母的话,走到裴父裴母身边,两个老了十岁的人,已是两鬓斑白,看着沉静的关醒,他们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紧紧拉他的手,拦他的肩,老泪纵横,满脸沧桑。
关醒听不见充斥在耳边的哭声,他抬头望着摆放在厅前那张大大的黑白照片,里面是笑得一脸和煦的裴希。
他张张嘴却放不出声音,只能在心底道:“哥,醒醒来看你了。”
仪式是在晚霞落下的傍晚开始的,司仪的声音缓慢而柔和,但厅中气氛实在沉重,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抽泣,其中一部分是裴希的粉丝,更多的则是街坊邻居,他们几乎是看着裴希长大的,孩子没了,他们难受。
随着黑色的棺木被抬上来,众人再也压制不住,一时间大厅里充斥着低低的哀嚎和哽咽,旁边的裴父裴母更是相互支撑着才能站下去。
关醒看着那四四方方的棺木,骤然间,眼前发黑,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蜷缩在一起,痛的他差点抱不住怀里的花,全身止不住的痉挛。
他粗喘着气,佝偻着背,跟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上前去做告别。
走的越近,痛的就越狠,像是在刨心。
他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裴希,裴希说过他不喜欢黑色的,可如今他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身上铺满了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