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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挑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字上了码头,彼时晚霞绯红,金灿的光点挤满了整个海平面,将一整个大海酝酿成了昏黄。
他站在码头上眺望着远处开始下落的太阳,手里抱着包裹严实的盒子,神情敛静,眉眼温柔。
鹤禅渡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关醒,那天自己说过的话至今还时不时在他脑海中闪现,一字一句,未敢作假,像是膝跳反应一样,脑中接着又不自觉的播放关醒那天的一切神态,他一帧帧的回忆,像要极力从里面找出一些新的线索,好让自己可以再为关醒做些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关醒,他失去了以往的万物不落心,泰然镇定的处事风格,他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关醒的一切,一点力也不敢用。
他无法再用万事如烟不染尘的态度去对待关醒了,在他这里,关醒一切都无法轻易过去。
......
看着那太阳已经沉到一半了,余晖却是惊人的灿烂,关醒的一双瞳孔里的黑白都被替代,成了浅浅的金,他眯了眯眼睛,抱紧了手里的盒子,然后微微侧头,用脸去贴那木质的盒面。
“哥,你喜欢这里的景色吗?”他低声问道。
海风一阵阵的吹过,带着阳光的余温,轻轻抚过关醒的头发,发丝变得凌乱,像是被人胡乱摸了一把一样。
关醒转头,将整个额头贴在盒子上,含着一口沉沉水汽:“我知道了。”
开始检票了,两人随着很少的人上了船,走上了二层的甲板。
在长长的鸣笛声后,不大的客船开启了,朝着最后一点金色的海岸线进发,两人站在甲板的栏杆边,和客船一起去追渐渐湮灭的光。
船开的很慢,关醒看着脚下吐着白沫的浪花出了神,许久之后,才喃喃道:“水好深啊,哥哥,这里面很冷的。”
他不想要裴希睡在这里,这里空荡荡的,还很黑,裴希会怕的。
但他比谁都明白裴希为什么想要回到这里,海是自由的,更是宽宏的神,祂会带着裴希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那时候,裴希真正自由了。
关醒是最爱他的人,也是最懂他的人,裴希哥哥想要什么,他拼尽全力、无论如何都是会替他达成的,再不舍,都会的。
船行至一半,风微微大了些,关醒知道,是时候了,是时候让裴希走了。
解开包着盒子的布,关醒最后一次紧紧抱着他的裴希哥哥,然后低头吻了吻盒面,吻了六下,三下是唇,三下是泪。
再不舍.....也该走了。
哥哥......别玩疯了,记得来梦里看看我.....
哥哥,记得我们说好的,下辈子,我当哥哥,我保护你.....
迎着最后一点夕阳的暖光,关醒极力睁大灌满热泪的眼,颤抖着缓缓打开了盒子,然后举向了栏杆之外。
海终于找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神子,祂最爱的神子,祂被人类夺走的神子,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了祂的怀抱。
像是唯恐人类反悔又被夺走一般,祂飞快的裹挟着他,将裴希揽在了怀里,带着他,奔赴向一朵一朵生而不灭的白浪,去向了任何裴希想去的地方。
裴希彻彻底底的走了,再也...再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没有哥哥了,再也没有了.....
眼眶承不住的热泪不过流到脸颊就已冰凉,神情却是麻木,又在几秒之后,疯狂的撑起栏杆,弯腰到海水里查看,甚至要用手去够。
鹤禅渡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关醒的腰,他贴着关醒的背,真切的感受到那颤抖的薄薄的皮肉之下,如同剖心掏肺的不舍,哀毁骨立的痛苦。
.......
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噩梦,关醒坐在客车上,看着窗外淅沥的雨,自从海边回来,他的头就昏昏沉沉,眼前也如迷雾一般混沌,像是被倒葱载扔进了水里,耳道鼻孔里都是咕噜的湿意鹤闭塞感。
身上被盖了件外套,是鹤禅渡的,他手里拿着刚刚灌好的热水,贴在关醒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