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刚下过一场大雨。
县城里排水系统不好,脏兮兮的雨水往洼地中的店面里涌。
姚一言从车里下来,找了处干净的高地站着,看着面前这个窄小、乃至破旧的小卖部。
里面出来个穿着围裙的女人。
围裙很干净,但是洗得泛白发旧。
女人手里拿了个桶,弯着腰把店门口的水舀起来起来,往下水道里泼。
下水道里味道很难闻,漫得到处都是。
有行人路过,朝女人打招呼:“田姨,清水呢?你腰不好,让陆昭来干啊。”
女人抬起头朝那人笑笑:“他去楼上找林老师练琴呢。”
忽而楼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又像死谷中几分生机勃勃的鸟鸣。和这条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
街道上不少人循着琴声抬头往上看。
女人直起腰看了下隔壁楼上的窗户,道:“让他玩吧。”
行人也笑着离开了。
对这条街道上的人来说,这琴声只是平淡生活中的调剂。
但姚一言是学琴的人,他的老师是姚太太费尽心思求来的钢琴大师。
他站在那里听了很久。
店门前女人还在泼着水。
有人骑着自行车嘎吱嘎吱从污水里轧过。
姚一言低头,看到污浊的水滴溅在了自己洁白的限量版球鞋上,水滴滑落,留下难看的泥渍。
姚一言不觉得那个猜测是真的。
他也没有对陆昭或者那家店做什么。
他只是让人找上那个教陆昭弹琴的女人,让她搬家而已。
做这件事时姚一言才十五岁。
三年后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琴声结束,姚一言从回忆中脱出。
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鼓掌,抬头却对上程冕冷凝的眼神。
姚一言动作一僵,从骨缝里透出寒意。
为期一个星期的录制终于结束。
明明很空闲,也没多累,但回程的路上,陆昭还是歪在车里睡得昏天黑地。
等车子停下,看到熟悉的停车场,陆昭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思绪纷杂,有点轻松也有点怀念。
“到了。”
程冕下车,提醒睡懵了的人。
“噢。”陆昭打开车门跨下去,伸了个支楞八叉的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