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风在跟他的导师说项目申报书的事,两个人走到食堂的时候,他终于才结束电话,他来周霭学校的次数太多,他对周霭学校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学校,所以挂掉电话后,他熟门熟路的拉着周霭上了食堂二楼。
两个人点完饭后找了张空桌子面对面坐下,陈浔风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周霭看,他说:“你弟弟今天给我发微信了。”
周霭筷子拿在手上,眉心轻动,先垂眼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对话框,周佑宝在对面发了张满分的数学考卷,并在下行发过来消息补充:给哥哥看。
这个“哥哥”自然指的是周霭,周佑宝喜欢跟周霭联系,但他却不直接跟周霭联系,他总是通过陈浔风的手机和信息,来询问周霭的情况。
陈浔风开了瓶水放到周霭手边,说:“他现在才10岁,等大点,可能情况就好了。”
周霭垂着眼睛看那张满分的数学试卷,试卷顶端写了“周佑宝”三个字,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周佑宝是在父母的爱和期望里成长的小孩,他是聪明的,所以那年事情发生他先给周霭打电话,但他也是可怜的,因为他得到过的所有,都在一瞬间毁于一旦。
周霭已经读大三,他现在再回想高考那年的事情,好像只有自己和陈浔风规律的学习生活,那半年他们好像就只做了学习这一件事,但那年发生的,却远不止这件。
两年前周霭的高考考得极顺,高考那几l天发生的唯一意外,大概就是他最后一场考试出来,看见的突然出现的徐丽。那时徐丽拉着周佑宝远远的站在对街,只隔着密集的人流和车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徐丽就突兀的红了眼睛。
高考完周霭和陈浔风什么都没管,先在家里抱着睡了两个整天,醒过来后周霭的手机上多了许多未接来电,包括警方和律师,甚至还有从不联系他的外公,那时周霭才知道,就在他高考的那两天,他爸爸周锐诚死了。
高三最后那半年,周霭几乎与家里完全脱离开关系,所以他不知道那半年徐丽和周锐诚的矛盾始终在升级,他们爆发了数不尽的争吵,最后已经闹到要离婚的地步,高考那两天他们甚至在别墅里动了手打了架,而动完手的第二天,徐丽回别墅收拾东西时,就发现周锐诚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厮.混。
那天的徐丽看着家里的乱象,终于彻底崩溃,她呆愣的望着那场景,有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觉得眼熟,她觉得自己曾经历过,所以她在那瞬间想起来许多,她想起自己怀孕时的孤寂,她想起周锐诚身边来来往往的陌生女人,她想起自己曾有个孩子,她想起那个孩子身上总是烫手的温度,她想起自己那时还很年轻…她被催眠掩盖的记忆冲破土壤,终于缓缓复苏,而那些记忆依旧清晰如昨,仿佛只是藏在心底,从未褪色过。
她无知无觉的念出两个字:“…周霭。”
她想起周霭,瘦瘦小小的周霭,总是在生病的周霭,周霭是她的孩子,作为母亲,她自然有爱周霭的本能,孕期时她几次三番生出强烈的自.杀念头,最后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孩,她才唤回自己的理智;但作为周锐诚的妻子,她却恨着周锐诚,也恨着带给她无尽痛苦的周霭。她独自带着周霭那年,周霭还不到一岁,她时而清醒时而偏执,偏执的时候她掐着周霭的脖子只想把他弄.死,清醒的时候她抱着生病的周霭跟他说对不起。
徐丽呆愣的站在原地,她听见旁边周佑宝的哭声,她迟钝的转头看过去,然后她在周佑宝的哭声里想起来,周霭小时候也是会哭的,饿的时候哭,发烧难受的时候哭,重感冒咳嗽时哑着细细的嗓子都在哭,周霭天天都在哭,哭的撕心裂肺,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的婴儿哭声却那么大,所以她捏住周霭的嗓子,捂住周霭的耳朵,蒙住周霭的眼睛,再用毛巾堵住他的嘴,她觉得太烦了,她不让周霭感知到这个世界,她也不让周霭发出半点吵闹的声音。
徐丽蹙着眉,她接着自己刚才念出来的那个名字,她问对面赤.裸着上半身的周锐诚,她像是真的在好奇:“…周霭,周霭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