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日头灼灼地烤着大地,又是炎热的夏季,展越浩出神地看着,因为阳光太刺眼,视线已经花了,他却只是微微眯起双眸,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耳边忽地传来夏影的声音,明知是幻觉,他还是含着笑,闭上眼,静静聆听。
“展越浩,你有没有爱过,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孩,你会不会很宠很宠她?呵呵,我一定是爱上他了……他说他最爱夏天,因为我姓夏;他说他要娶我,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你们男人呐,真会花言巧语。”
“我绝不会说那么恶心的话。”
“嘁,那你会说什么,总需要表达出来吧。”
“我会骂她笨妞,如果她笨,我就有理由一直保护着她;还会坚持比她晚死一天,这样她就不用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徐瓷实际?”
“……你到底在得意什么,那么白痴的话都能说出来,谁被你爱上谁倒霉。”
“是吗?有人被你爱上也会很倒霉吧,你那么爱哭,又粘人,很容易把人逼疯的。”
“才不是呢!徐瓷说他很幸福!”
……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夜,他们正年少,留在西子湖畔的笑语。
也是展越浩的记忆里,夏影最后一次那么开心地笑。
后来,夏府变故,百年基业一夕俱毁,徐瓷父亲病重,赶回姑苏;再后来,徐瓷大婚,入赘于姑苏最大的林姓丝商府中。从此,姑苏多了个年轻有为叱咤风云的丝商,少了个穷书生。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夏影自刎,未遂,可四个月的身孕再也瞒不住。
夏影是个烈性女子,直至被逐出家门,她都不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展越浩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在赶往扬州的途中,他给徐瓷捎了信。得到的回信却是,他说他从不认识一个叫夏影的女子;他说,他爱他的妻,生生世世……
之后,展越浩娶了夏影,让她衣锦归宁,他将她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夏影于他,是青梅竹马,是亲人,虽不是爱,却胜于爱。他们是一对在人前恩爱异常的夫妻,只有他知道,她的笑容背后永远都藏着泪,再也看不见当年的青涩美好。她用生命报答了他,可这不是展越浩要的。
他曾想过息事宁人,就这样陪着夏影,做一对友情夫妻倒也未尝不好。可惜,那个男人竟仍不愿放过她。
逃不掉了吧,他和徐瓷的仇,在他决定娶夏影的那天起就生成了,再也消除不去。
有些人便是如此,即使自己不愿意去承担,却也不甘愿看别人幸福。
……
没隔多久,有个书生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冷冷地撇了展越浩一眼后,他便径自入座。见展越浩还没回神,东叔轻咳了几声,总算把越浩唤醒了。可他只是茫然地扫了眼书生,很沉静。
见展越浩沉默了很久,似乎没有率先开口的打算,他只好牺牲自己,“你可以跟夫人一样,叫我大戴,你想问什么?”
“陆仪和徐瓷的事。”终于,越浩转过目光,沉了沉气,低声问。
“不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嘛,你还指望听到些什么?”忽地,戴书生正起脸色,颇为凝重地说道:“展当家的,徐瓷养了陆仪很久,在你搬来扬州后,他就把她引见给了邱均,除此之外,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牵制住了邱均。显然,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展府这一劫怕是会很难熬,何况也牵扯进了夫人,恕在下多嘴,你不该对她有任何隐瞒。”
闻言,展越浩闭了闭眼,嗟叹:“那件事关系到夏影,我不会说。”
“……你怎么比我们这种读四书五经的书生还迂腐。”戴诗颐很无奈。
“我也读过四书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