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师觉得无所谓,悄悄问我你们俩是不是真的,我没理他,他说他自己问,问你们没有?”问了,用萨摩耶妹妹问的。
手被紧紧摸住,源源不断传递来热与力,方重行回握住他的,在姐姐眼皮子底下牵手。
酒店仍是家里投资,房间安排妥当。姐夫将他的车泊好交钥匙,便上了妻子的副驾,他们也无心一道去午餐,便暂时作别,有事随时联系。
顶层套房。同行李员道谢给过小费,在姐姐姐夫面前若无其事的伪装彻底溶解,双双大字型跌进床,长途旅行的倦怠涌上四肢百骸,动动手指头都费劲。
越躺越想懒,方重行勉强将自己从床上拔起来,花费十五分钟快速洗去浮于皮肤表层的疲态。而后换衣服打理头发,沙色西装棕打底,钟悯帮他在口袋别配套的手帕,问他:“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吗?”
“我先吸引一部分火力,”方重行套上大衣,视线透过镜片落在他——勇气之源上,“万一方总说给你一千万英镑离开我儿子可怎么办啊。”
“一千万英镑能买来你吗?”钟悯借着帮忙整理衣服的空当拦腰抱他,“不要犯轴,妈妈那么爱你不要伤她的心……大不了我们转地下恋情,用摩斯电码交流也可以。”
方重行笑着去亲他的眼睛,换来亲昵地蹭蹭。从挂掉姐姐电话的一刻起,他已打定主意。无论母亲说什么,从始至终不会改变他的答案。
——千金不换。
他从他的环抱里脱离,驱车去总部。英国是右舵驾车,乍一换方向盘不适应,行驶速度不快,大致四十分钟的车程开一小时之久
总部大楼仍如他走时般堂皇,历史与现实在它身上碰撞。方重行迈开脚步进办公楼,与途中遇见的几位老下属点头致意。哪怕是母亲,他与梁奉一见顶头大boss同样需要预约,原因无他,职场当中方非遵守近乎苛刻的规则。内线电话挂了又接,走动又停下。方重行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待秘书请示后得到进入的首肯。
他长长地深呼吸,伸手推开那扇质朴的门。
门内,是他严厉而慈爱的母亲,而他即将为了另一份爱不得不伤害她的爱。
冬季的伦敦日照时间极短,此时三点过半,天色已暗。母亲办公室的窗帘未合,人正在通话,沉沉暮覆如压在她瘦削的肩膀之上,方重行走至窗边,抬手拉上窗帘。
又候上十分钟,母亲终于肯抬头将注意力分给他,好似要将人开膛破肚的目光目光剑样的刺过来,数种情绪在交锋中暗流涌动,方重行坦然接受她的审判,微微颔首,定心定神定音:“妈妈,我回来了。”
未得到“坐”的许可,他只有恭恭敬敬立于母亲身前。方非沉默着眼他片刻,终于同多日未见的儿子说了第一句话——
“他就是你的选择吗。
第六十二章 当然是跟他走啊
方重行看见母亲的眼睛落在自己的额头、眉骨、黑眼圈、鼻梁、嘴唇,最终又直直停在瞳孔中央。他就是你的选择吗?当然。
他顿首:“是的妈妈,”“我们,错过了十年,也等了彼此十年。”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十年前,高三,她目光不及的地方,最受宠爱的次子经历了瞬间心动便为期一辈子的情窦初开。方非沉默半晌,明察秋毫将所有碎片拼凑成功,随后她往座椅后背一靠,启唇打破雕塑样的形态:“你说春节回来要与我谈一谈,想必,就是这件事吧。”
果然是一问一答的模式。方重行维持原样姿势,一再点头。
母亲的神色依旧严肃,声音并无波澜起伏,唯独眼睛从未离开他的脸:“说说看,你跟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淅沥缠绵的雨天,他从外校转学到一中,老师让他选座位的时候……他带着一片雨朝我走来。行走时带起的气流混着潮湿的水汽扑向我,我看见蝴蝶的翅膀开始振动。
那时,一只标准齿轮与一只异形齿轮慢慢一圈圈啮合,只不过十八岁的我们还太年轻,从未预见到日后竟有如此长时间的分离。他字字句句讲述他们的魔方与月震,他们的初雪与跨年夜,他们的梦河与软红沼,他们的海与吻,他们的卡罗拉与钟情,他们并肩共撑的伞与走过的夜路,他们的磕磕绊绊与兜兜转转。
话到最后,他看见母亲心疼地红了眼眶,自己的声线也颤抖,总身在此山,蓦然一件件细细盘算来,一个完整的十年。
妈妈,我不知该如何同你描述……透过他的眼睛,我看见另一个世界。
“妈妈,”他第一次反抗、央求母亲,“给我们一个机会吧。”空间长久的静默,方非起身的同时开口:“帮我订票,我去见一见他,”“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我的儿子心甘情愿苦等他十年。”
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选择那条最险峻的小道,值得你折腰俯首祈求我的垂怜。闻言,二十九岁的方重行如同十八岁时手足无措起来:“妈妈,他,他和我一起来的,”
“他说不能再让我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
一起来的?方非平静神色起了些许风浪,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电话响起,方重行给妈妈看来电人,在她的示意下接听。尽管没有按免提,由于站得距离近,梁奉一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到外界来:“幺宝,小钟在我办公室,给妈妈和我带了花和礼物来!”
“好,我知道了,”他虽是回复姐姐,眼睛却满是期待看向母亲,待挂掉电话,他小心翼翼地启唇,“妈妈,可以让钟悯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