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
“嗯,”晏斯茶看着脸颊绯红的孟肴,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我还可以给你指导。”
孟肴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演讲讲究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孟肴决定在这一次演讲中讲述自己真实的高中经历,那些疼痛的不幸,他要尝试着去承认,然后去正视。
但他不好意思给晏斯茶展现这一面。在那之前,他得做好保密工作,哪怕冒着闭门造车的风险,“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哦......”晏斯茶似乎并没有多么失落,他顺势把孟肴抵在玻璃柜门上,眼里倒溢出兴奋的期待,“那接下来,我们做点什么好呢......”
孟肴臊得眼神到处飘忽,突然落到了他身后的电影幕布上,“看电影吧?”
“这个家庭影院好棒啊,我想体验一下,”孟肴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斯茶,你最喜欢哪一部电影?”
“没有最喜欢,”晏斯茶思考了一下,歪了歪头,“Ridley Scott的《Blade Runner》我倒是看过很多遍,”他见孟肴没什么反应,又说,“中文名叫《银翼杀手》,挺老的,82年的电影。听过吗?”
孟肴摇了摇头,露出有些无辜的神情,晏斯茶也不在意,“那我去给你放。”他跑到投影仪前捣鼓了一阵,电影便出现在了幕布上,他示意孟肴去关灯,“只是这部电影有些冗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没关系,既然你喜欢,那一定有它特别之处。”孟肴走到了晏斯茶身边,晏斯茶垂头看了一眼单人沙发,皱起眉头,“......要不你坐我腿上?”
孟肴自然不愿意,“我坐地毯就行。”他坐在地毯上,晏斯茶便把沙发推开也坐到孟肴身边。他点开了播放键,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开始有了忽明忽暗的色彩变幻,好像进入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光影宇宙中。
孟肴看得很专注,他注视着电影中繁华而又荒凉的未来都市,“你好像很喜欢这种废土元素,你的面具也是......”
“嗯,这就是赛博朋克,通常建立于反乌托邦的背景。”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剧感。”孟肴盯着电影中的世界,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浸入了世界。庞大的金字塔式建筑,昏暗阴冷的街道,色泽诡谲的闪灯,人群拥堵的集市,整个电影始终浓罩在一层抑郁而绝望的雨雾中,连室内的人造太阳也是昏昏欲睡的混沌。
电影故事的情节并不复杂,讲述了未来世纪仿生人拥有超常的智慧和力量,但只有4年的生命,并且遭受着最低等的待遇。为了能多活几年,几个仿生人冒险回到地球寻找制造者。而主角Deckard则是派去追杀他们的银翼杀手,在追杀过程中他却爱上了仿生人Rachel。
的确像晏斯茶说的那样,电影冗长而拖沓,缓慢滑动的镜头和沉闷冰冷的配乐都令人抓狂。
Deckard在窗下强吻Rachel,百叶窗里透过阳光,光影形成了条条横纹,映在两人脸上。
在Deckard的梦中,林间出现了一匹雪白的独角兽,一步一步奔跑而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美丽得涌动。
哥特式的古玩房间里,Deckard揭开了Paris脸上罩着的惨白面纱。
浑黄的金字塔大楼中,造物主忧伤地对自己创造的孩子Roy说:“我们已尽我们所能把你做好,但不能持久,两倍明亮的光芒,只能燃烧一半的寿命,而你燃烧得已经非常耀眼了。”
孟肴好像什么也没记住,脑子里只有这一帧帧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心头勾出一种萦萦绕绕的深沉情感。他突然意识到,身体里的烦躁不是来源于电影的冗长缓慢,而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掺杂着冷寂,暴力,绝望,恐惧,却又带了一分美丽的浪漫,支撑着他看下去。
电影的最后,在洛杉矶潮湿寒冷的冬雨中,唯一存留的仿生人Roy说出了一段漫长的独白。
“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我见过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事物。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
I've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nhauser Gate.
我看着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
All those...…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in rain.
所有这些时刻,终将随时间消逝,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Time to die.
死亡的时刻到了。”
他在雨里放飞手中的白鸽,仿佛灵魂挣出禁锢的躯体,飞向黑夜背后的自由。他灰白的眼眸在宛如中世纪回响的配乐中逐渐归于沉寂,只静静地注视着世界,像上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