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茶,你要坚持下去,”孟肴望着他,又意识到说这些为时太早,便扩大了话题,“至少要坚持好好生活。以后你要是突然抑郁了,你就想:再坚持一下也许能发现一颗星星,要是放弃了,就会和它擦肩而过......”
晏斯茶笑了,他低头抚平孟肴手心的凹痕,“如果我发现了一颗星星,我就用你的名字命名。”
“那我岂不是要名流千古了。”孟肴笑呵呵地用脚踢起水花。
晏斯茶人生第一次对学习有了不同的动力,神情有些恍惚,好像真的照见了未来与众不同的一隅。孟肴见他正在走神,便用脚飞踢起来一束浪花,“发炮!”
晏斯茶平白被浇了一身水,咬着牙看向孟肴,“幼稚。”话是这样说着,手却贴到了孟肴的后背,使了个巧劲,孟肴便一屁股坐进了浅溪里。孟肴看着他得逞的笑容,身子一勾拽住晏斯茶的腿腕,也把他拉进了水里。两人这下全身都湿透了,泡在清澈见底的浅溪里,好像两条鲤鱼成了精。
“斯茶,”孟肴眼睛也像水做的,泛起清澈的光,“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常。可是晏斯茶知道,他不是在说回家,而是回三中,回到过去的生活。
晏斯茶突然没有了那种无力的感觉。此时此刻,倒像是心爱的鸟儿已经飞出了笼子,他没有办法再抓回它,只能站在下面仰望着它扑腾翅膀的影子,他在此时,也只能释然、只能祝福。
飞吧,快飞吧。
飞得越高越好,飞向无边无尽的蓝天。
我已经抓不住你了,我最心爱的鸟儿。
第67章
孟肴回学校了,还剩一周迎来期末考试。
这天他去得很早,晏斯茶太夺目,孟肴没有同他一起进校门,也不走往常回教室的路线,从实验楼绕了一大圈避开人群。
他想通了,可还是怕,人若想回到群体,或多或少都会在乎别人的目光。他作为战场上的逃兵去而复返,步步草木皆兵,唯恐何处飞来无名的、要命的子弹。他藏进走廊阴影里快速通过,身旁突然传来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你来啦?”
孟肴吓得一顿,不敢抬头。
结果那人与他擦肩而过,勾住了另一人的肩膀。
孟肴松了口气,埋着头继续往教室赶。白瓷砖墙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滑轨,他是一个老锈的轮子,贴着墙壁一卡一顿地前行。
临到期末,H班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埋在桌子上背书。班上多是混日子的人,但这种“混”也有原则€€€€至少要保证及格。他们一学期不学习,最后一周才开始疯狂预习,然后上考场碰运气。孟肴经过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想象中漫天的冷嘲热讽,大多数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归来。
周易也在座位上,对着孟肴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回来了?”
待孟肴坐下,周易又从抽屉里摸出来一本练习册,“诶,这道题给我讲讲。”
“你......”
周易表现得太过自然,孟肴反而不自然了,他想问论坛的事,又没有脸面主动开口,结结讷讷“你”了几声,最后接过周易的练习册,“是这道题么?我看看……”
孟肴度过了稀疏平常的一节早自习。课间晏斯茶领着一群学生会的人从窗外路过,他向孟肴投去关切而问询的目光,孟肴对他点了点头。
周易在一旁瞧见他们默契的互动:“你们居然还在一起?”他插着裤兜往后仰,把椅子颠得像个摇椅,“还以为他会介意呢。”
周易果然知道,是啊,还有谁会不知道这可怜的秘密呢?孟肴不应声,紧张地抠着笔头,又听周易压低声音问:“他看过你那里没?”
孟肴佯装听不懂,可他脸上哪里藏得住事,连呼吸都乱了。周易重重哼了一声,过了半晌,才生硬地道:“反正你那里用不上,大点小点有什么关系。”
孟肴彻底呆住了,周易粗言粗语,他却听出了安慰的意味。他本以为周易会抓住这个机会大肆侮辱一番。这样看来,倒是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除了周易不易察觉的友善,其他同学的态度都很平常。他们当初集体替孟肴辟谣,如今正义使者的形象要继续扮演下去,都心照不宣地避开孟肴的话题。临到期末,所有人都被堆积成山的测试吞没,一开始是有意避开,后来便真的忘了提。
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地流走着。孟肴走在校园里,偶尔会瞧见几个交头接耳的身影,可这感觉就像一个瘸子或者瞎子走在路上,见多了大惊小怪的人群,自己也就不痛不痒了。他始终没有再去关注论坛,其实没了有心之人,普通的同学哪有心思去开新帖抹黑他。期末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关心着自己成绩的好坏,连孟肴复学那点热度都褪尽了。
人群就是这样无情而健忘,他们永远追求新鲜,可以一夜把人捧红,也可以转眼把人雪藏。你以为他们爱你、恨你、嫉妒你、看不起你€€€€其实你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晏斯茶一回到学校,学生会积压的工作全铺天盖地压在他身上,好像非要在他卸任前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A班大大小小的测试,连晚自习都被用来连堂大考,他很晚才能到家;刘泊三番五次来找他提捐款的事,赵博阳也对他旁敲侧击怎么处理卢湾湾。
可是他只觉得很疲惫,什么都不想应付。又回到了这四面都是人的世界,他可笑的梦做得太短,才开了个头就烂尾了。他甚至懒得费心收拾卢湾湾,直接让她离开三中。卢湾湾没有反对,期末考试都未参加便办理了退学,走得没有一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