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幺鸡 鹤青水 4508 字 4个月前

“只剩个空房间了,没什么可看的。”王妈淡淡地讲,可孟肴坚持说要看一看。王妈只好去找出钥匙,走到角落的一扇门前。那是一扇普通的深红色木门,打开来看,才发现比其他房间的门厚实很多,厚得能把声音隔绝得干干净净。木门里还有一扇黑压压的铁门,上方开了一个可以打开的矩形小口,就像监狱里观察犯人的小窗。王妈的意思就让孟肴从小窗往里看一看,孟肴却站到门锁旁边,做出等待开门的姿势。

王妈只好打开了铁门。

没有窗户,也没有灯,黑黢黢冷飕飕的,空气里弥漫着废弃防空洞的霉灰味,掺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腐肉般的异味。孟肴在门口稍微站了会儿,才逐渐适应内部的黑暗,太黑了,他手机的手电筒只能照亮眼前漂浮着的无数细小的尘灰。他试探着往里迈了一步,脚下的积灰踩着有些软,走了两步,灰尘踏飞起来,他感觉鼻子嘴巴肺部全被塞住了,越来越喘不上气。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想靠脚步丈量一下房间的大小。“什么也没有,都清理过了。”王妈的声音回荡在封闭空荡的房间,像个陌生人的声音。

一、二、三......孟肴心里数着,后来干脆喊出了声,像在给自己壮胆。他一直数到了十,终于碰到了冰冷的墙壁,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在一口棺材里。

“出来了吧。”王妈在门口呼唤着,大概是觉得晦气,她始终没有踏进去。这房间什么都没有,却黑压压地挤得人难受,挤得人越来越喘不过气,越来越恐慌,孟肴忙着往回赶,手电筒的光也随着急促的脚步四下晃动,经过大门时,那光无意间照亮了铁门背后。孟肴一愣,确认似地将光再次投过去€€€€

那里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全是抓痕。

门背后没有把手,只是一块厚重的铁板,那些抓痕有深有浅、有重有轻,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已看不出铁门本来的颜色。最密集处是门的边缘,铁皮已被刮抠得凹凸不平,散发出幽邃的锈红色,浸了血似的。

“小孟,快来。”王妈催促道。孟肴只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反胃感,几步路的距离,却走得从未有过的艰难。砰€€€€铁门在身后骤然关闭,孟肴震得一抖,他这才意识到,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王妈,我先回去了。”

王妈见他脸色那么苍白,也不好再挽留,脸上流露出愧疚的神色,“早知道还是不开了。”她想要安慰孟肴,思来想去却只憋出一句,“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这话却是隔靴搔痒,让孟肴想起晏斯茶以前发病的样子。他仿佛回到了残酷的旧时光里,却只能隔着一层玻璃旁观,任他撞得头破血流也闯不进去,那种无能为力,比蒙在鼓里更叫人寒心。王妈不晓得他的心思,还在搜肠刮肚地找些话讲,声音像钟摆似的,荡过去,又回过来,“反正,他也不在了......”

孟肴喉头一哽,再也抑制不住,背过身摆了摆手,就当是告别的话语。他远远地跑出一段路,才肯回头去看,隔着一层涟涟的泪水,那老旧的洋房如同一栋雾影憧憧的地狱之所,潜藏在最深最痛苦的阴影里。

第110章

孟肴深深地吸了一口秋日凛冽的气息,缓缓吐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

天空是一片整齐的灰色,只有到远方地平线的位置,才透出了隐隐发光的白。梧桐叶恹恹地挤在街边,泡在积聚的雨水里,如同一叠叠蜷曲腐烂的碎纸。这是一如往日的黯淡秋日,即将降临一场冷凄的雨,空气里弥散着森然的潮土气,深吸几口,肺部饱涨起来,好像吞了好几口泥。

远离了晏卿的家,孟肴游荡在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匆,他却漫无目的,重回Y城,总不免想起湖畔的日子,想起高考前他们一起学习的场景,那时他们还忙里抽闲一起看了电影《寻梦环游记》,影片结尾响起了熟悉的《Remember me》的旋律,晏斯茶说:“死不是生的对立面,遗忘才是。”当时的孟肴似懂非懂,如今两年过去,他回想起那些画面,恍恍惚惚好像已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那般梦幻,那般渺茫,他才终于理解晏斯茶那番话语。

不要忘记我。请永远不要忘记我,忘记我的样子。

孟肴回神的时候,竟发觉自己走到了湖畔的房子附近。他苦涩地笑笑,身体的习惯倒比内心坦然。晏斯茶的葬礼过后,他逃亡般匆匆离开了Y城,一去两年,这次既然来了,不如回去看看,兴许以后也没有了机会。他掏出钥匙串,找到一枚古铜色的西洋仿古钥匙,两枝相交的鸢尾花组成圆环型的头端,细长棍形的钥匙柄,末端一个方形凸起。这是晏斯茶配给他的钥匙,但不知如今的门锁是否更换。

孟肴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门开了。

扑面而来一股陈旧又灰败的味道,但和蛇屋不一样,和晏卿的房间也不一样,这气息有一种熟悉的温馨,温馨中又透出了物是人非的冷清。孟肴在黑暗里驻了好一会儿,才摸索着开了灯,茧房般柔和的暖光倾泻而下,记忆也一同袭来,无数个熟悉的物件里,孟肴看到了无数个曾经的自己。米色的毛毯,单人的沙发,巨大的荧幕,华丽的女神柱,静默的骑士盔甲,还有二楼嵌入墙体、卷籍浩瀚的书架,一切都与两年前别无二致,右侧是开放式的厨房,左侧尽头是眺望湖泊的落地窗,孟肴一步一步经过,一点一点打量,直到走到圆弧形的书桌前€€€€上面仍摆放着几本练习册,卷边泛黄的书角,是他曾经拼尽全力的痕迹。

孟肴眷恋地伸出手,却骤然滞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铁制的小盒子上。

那小铁盒摆在练习册旁边,没有任何花纹,普通粗糙,毫不起眼,但孟肴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晏斯茶家中每一个曾有的存在他都刻骨铭心。那铁盒上了锁,一个传统的铜黄色的锁,孟肴翻过来一看,背面竟刻着“S11”,这个刻印十分粗糙,由许多歪歪扭扭的细痕堆叠组成,是用粗钝的石尖一点点刻成的€€€€这是当年他们爬雾山时,他和晏斯茶挂上的第一把锁。孟肴忘了呼吸,忘了眨眼,他的目光死死黏住铁盒,生怕一失神它就会消失不见。他颤抖着取下脖子上的钥匙,那是雾山第一把同心锁的钥匙。晏斯茶去世后,他用一根红绳穿起,天天佩戴在脖子上。

这是只有孟肴能打开的锁。

嗒€€€€锁扣发出一声极细的响声,孟肴小心翼翼开启了铁盒。他狂喜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整整两年,他终于再次感受了心脏的跳动。

盒子里躺着一封空白的信封。孟肴取出信纸,引入眼帘的是很漂亮的字体,笔法遒劲隽秀,那般熟悉。

开头写道:

“肴肴:

好久不见。见字如晤。”

周易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这是一堂思修课,他一如往常在手机上打游戏,两方对战正酣,突然弹出来一条短信,来信人竟是孟肴:

“你当初说能让我去复读,现在还作数吗?”

--------------------

今天比较短小 3 3

存稿要发完了,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