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就好像知道,即便他此刻正和他们说说笑笑,疾病带来的低落和疼痛也一直侵蚀着他。
任意妄为一点也没关系。顾屿的动作是在告诉他:不用怕。
沈烬胸腔一热,攥着手心没躲开顾屿。
他转移过注意力,嘴上回答秦逐刚才的问题:“爸爸怎么可能这么对你?”
但实际上,他却一咬牙仰头去蹭顾屿的手,恨不得当场把秦逐埋了。
在秦逐的强烈质疑里,顾屿没停下自己的动作,直到护士来病房取走输液瓶,他才缓了缓说:“把药吃了。”
沈烬渐渐又红了耳根,低头接过顾屿递来的水和药。
吃药对他来说是常事,微苦的味道化在他口腔里直冲喉咙,他虽然很不喜欢,却也不算难以接受。
他皱眉的弧度很轻,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话梅糖。
顾屿却说:“糖呢,不吃?”
沈烬刚想摇头,顾屿就撕出一颗塞到他嘴里,强硬说:“下次学长想要我喂可以直说。”
“咳咳。”沈烬咳得厉害起来,脖子完全呛红了。
顾屿提起呼吸发觉自己喂得急了,整个人都想靠近,沈烬却红着脸主动拉开距离,终于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忘记以前挨过的揍了?
病房里透进一缕寒风,顾屿忽然缄默,没有回答。
许停云见这场景,赶紧朝另一边的秦逐抬抬眉毛,道:“儿子,跟我下去买点东西?”
对方不情不愿,随他起身:“行,正好噎着了有点渴,走吧。”
待他俩出门,顾屿才收回手,缓缓动了动喉结:“我打算……验证一件事。”
午后阴沉的天见证着C市又一个稀松平常的冬日,沈烬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由暗自攥攥手边床单,问:“验证什么?”
他察觉气氛严肃不少,想和顾屿开句玩笑问能不能来盘游戏,所以当顾屿忽然开口时,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那声音沉静得如同湖泊中央躺着的月光,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想验证……我是不是喜欢学长。”
就像在说,自己要验证一道普普通通的高数题。
风停了。
空气静了数秒,撕扯着两人交错的呼吸。
沈烬猛地抬起头,像是完全没听懂:“你说什么?”
可一接触顾屿的目光,他的心跳就后知后觉爆炸,脑海里也不断冒起成倍增长的斑斓泡沫,堵得他整颗脑袋都在发懵发胀。
喜欢?
谁喜欢谁?
顾屿喜欢我?
他€€€€他说的是中文吗?
“我说的不是中文?”顾屿同样有此疑惑似的,坐下来赌气般重复,“我说,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沈烬僵在原地,过于猛烈的心跳一下拽得他胸口周围的筋脉都开始抽动,很疼,也很痒。
小时候常有人吓唬他,如果误食水果的籽,它就会在你的身体里发芽长大,撑得你小小的肚子完全容不下€€€€此刻他又何尝不是如此,那颗种子顶在他肚子里疯狂生长,撑得他五脏六腑都没了容身之地,酸胀到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