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沉得要命。

没有云层,光荒芜却稠密地投射在别墅外墙,曾经光亮透彻的玻璃,现今灰蒙、破碎。

房前有一片并不大的花坛,里面种有茉莉与浅色玫瑰,但此时早已被半腰高的杂草覆盖,贪婪地掠走土壤赋予的生命,不知道冬天过后的暖春是否还能开花。

风吹过来,像一只冷又硬的手,推着李检不得不迈动脚步,朝前走去。

围栏到别墅间还有一条小路,早已杂草丛生。

李检迟疑了几秒,垂下脸看到小路上有规律地匍匐下一簇连贯整条路的草,像是有人来来回回地走过,才踏出了路原本的形状。

有一种古怪的瘙痒在左臂划破刺青的位置出现。

那时候李检划得伤口算不上很深,但或许是没有时间,也可能是刻意忽略。由于没有给伤口处理的缘故,愈合地很慢,总会在肌肉的扯动间重新绷开血痂,血流出来又再次凝固。

以至于那道伤口长出肉粉的新芽儿的时间格外漫长,让本就不再平整的深黑刺青上,更显得破裂。

表层的新肉看似全然愈合,但内里的肌肉层尚且溃烂。

天气阴冷的时候,就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攒动的痒,从划痕更深的地方,慢慢地、静静地,在那片纹身下的皮肉里发酵,而后一点点随着神经扩散。

李检身上其实有很多恶习,他是一个对伤痛刻意忽视到已经麻木的人,所以当他察觉左臂的痒时,其实痛已经先一步蔓延了全身。

铁门紧闭着,多了一层厚重的灰外,与四年前他离开时相差无几。

就连门锁的密码也没变过。

李检不露声色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寡淡,目光沉默,和某些时候安静的李赢很像。

但与严€€的面无表情又不相同。

嘎吱€€€€

门摇晃着,李检很轻地把门推开。

外面很冷,屋里却更冷。

又因为窗户碎了,风光明正大地大肆掠夺了里面的温度。

有些东西即便脑子里可以不去想了,但身体还代替他记得。

李检条件反射地摸上一旁墙壁的开关,灯光刺目地爆炸。

一切都和过去相差无几,好像抹去上面那层厚重的灰,他们的时间就还留在那个时候。

李检静静扫过去,他扯了扯嘴角,但没笑出来。

在他看来,严€€无非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勾起李检关于过去的那些回忆,从而心软与他重归于好。

但无论有没有命案或别的那些东西,严€€都不明白他已经不愿意去相信。

李检不愿意相信严€€给他的,被虚情假意包裹下露出真心实意的,或真情实感伪装下装腔作势的,任何一种爱。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薄又透白的眼皮隐隐颤动,李检在踏上通往客厅的平台后猛然顿住脚步。

原先宽敞的客厅在堆放中显得分外拥挤,方枘圆凿了许多贴满照片的白板、三台持续亮着屏幕的电脑、突兀出现在客厅的四张宽大书桌,书桌上摆满了一沓又一沓的文件资料。

李检把手上的行李靠墙放在地上,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靠近其中一块白板。

上面贴满的照片,与那日他闯入严€€书房后的密室里的白板相同。

不过这张白板上的照片要更齐全,也更完善,几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公检机关在分析刑事凶案时的分析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