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任乔先点了支烟,他的手没有在病房里的时候那么稳,点了两下才打着。副驾座椅上林君元的水杯忘记带,任乔稍微皱了皱眉头,猛吸一口把烟掐灭,车窗开到最大通风。
任自齐瘫了之后陆铭就不太活跃了,在郊区买了套房,半退休的状态。
有一年任乔还见过他,看起来活得舒服,在送他小孙子去上幼儿园。
任乔给他打了通电话,陆铭有点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但是任乔说是任自齐的吩咐,叫他再回来干一段时间,钱不会少了他的。
任乔说了个数,陆铭就有些蠢蠢欲动,问任乔到底是什么安排。
“我父亲不放心,你也知道他得罪人很多,说到他去世前,你过来陪着心里才踏实。大部分时间跟在医院就行,陆叔你要是担心钱的事,我提前给你。”
陆铭忙说不用,心里挺满意这个安排,但是任乔请他就有点端架子,因为之前跟任乔也不是很愉快,还心虚林君元的事。
“以前不懂事,现在跟父亲学会了很多,陆叔要是不嫌弃,我正好在你家附近,找你喝杯酒。”
“小乔少爷哪里的话!”陆铭忙说,“喝酒找陆叔,我在家做一桌,正好就咱爷俩!”
“好啊。”任乔的车开的飞快,耳机里是陆铭盛情邀请他的笑音,“那就麻烦陆叔了。”
陆铭的房子不小,家里确实就他一人,空间大的有些冷清。
“儿子上班去了,也在首都,没什么出息,没有小乔少爷有本事,孙子也上学了,他奶奶去接。”陆铭有些拘谨,他虽然年纪大,但是任乔是主人家,姿态再低也有压迫感。
“有福气,儿孙满堂。”任乔举杯敬酒。
“唉这算什么福气,我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多亏了任先生,要不这房子也买不了。”
任乔笑了一声,转瞬即逝,陆铭没听出这笑声的含义,招呼任乔吃菜。
任乔衬衣西裤,利落整洁,跟这个房子格格不入,陆铭心里犯嘀咕,想不明白任乔怎么突然找他喝酒。
但是任乔态度诚恳,说话谦恭,陆铭也就慢慢放下戒心,以为他是因为父亲快要离世而多有感慨,跟他保证一定会尽职尽责。
任乔点头,赔罪道,“林君元那时候小,他是我养大的,还为了他跟父亲和你闹矛盾,现在想想真是……,辛苦陆叔在外好几年了,没有我,你也不用背井离乡去这么远的地方。”
“是任先生手腕硬,把你从歧路上扳回来,我只是听命办事。”陆铭有些汗颜。
“陆叔的孙子在哪个学校上学?”任乔突然变了话题。
陆铭说了个名,任乔问:“怎么不在双城上,这边不是更近吗?听说学校也很好,师资也很不错。”
“小乔少爷这就不知道了,好学校没那么容易进,早就招满了,我们托不上人。”
“我正好有朋友在那儿,改天帮你问问。”
陆铭哪还有不高兴的,话匣子打开了,任乔再提到林君元的事,他忙说:“不苦不苦,我其实没在那儿待太久,你捡的那个小孩倔,怎么哄都哄不住,非要回来找你,没办法就关着他,他一个小孩能有什么主意,关住了就不用我操心。”
“一直关着,他不跑吗?”任乔拿着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在碗里。
陆铭这会儿要邀功,多少有点夸大了说:“怎么不跑,还捅了我,你看看到现在都有疤。”
陆铭撩起衣服给任乔看,腹部果然有个疤。
“人不大倒是敢下手,我找了人把他弄到看守所关着,才关改了。”陆铭挺得意。
“证件不都是假的吗?怎么坐牢?”任乔随着他的话头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个地方关着就是,他哪知道真假。还是小孩,吓得出来就老实了,都不怎么用看着,我还趁这个时间回国一趟。”
“后来又跑了吗?”任乔拳头放在桌下,攥到骨节泛白,声音却听不出端倪,像在冷眼旁观,听个乐子。
“跑,怎么不跑,小孩还挺会装,打小没爸妈,脑子倒活泛,就那回我气狠了,随手捡了个铁棍子,砸了他一下,谁知道最后还是叫他跑了。”
“什么铁棍子?”任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