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身陷泥潭

方尹姗那天是憋了一包子气回公司的,又把那番经历绘声绘色的跟经理描述了一番以商量对策,当然是删减了林佑那一段。秦皓和财务经理表示要请示一下上头才给她答复。

方尹姗决定回家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战。回家果然一室清冷,她也不用做饭了,直接倒床上了。

第二天,秦皓把她叫到办公室,面露难色,有些惋惜地开口道:“方尹姗,32万不是个小数目,但志骏或我们公司都不会为了这笔钱而劳心费时地去闹上法庭。公司也不可能为你的失误买单。出来做事都是要负责的,当然作为你的直属领导,我也扣了奖金,但你,要个人承担这笔无故烂账的损失。”

“什么意思?叫我赔32万!我一个小业务哪来那么多钱?我那么努力的工作,公司就是这么对员工的?这事有蹊跷,我要求调查!”方尹姗一听就怒气冲天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全身上下的零件调动起来。

“你冷静点,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想想办法。”

方尹姗已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她要到哪里去弄那个32万?

租住的房屋墙壁有些斑驳,方尹姗早些年自己贴了廉价的墙纸,现在显现出潮湿发黄的印迹。台灯黄蕴的灯光下照射出存折上的数字也不过一万六千块钱,方尹姗任凭这种无力虚脱感席卷全身,她知道摆脱不了,像不断蔓延的海澡一般疯长。

那一年十岁失去双亲的时候,方尹姗已有了对世事的认知,她知道有几个同学的父母是离异了,然后他们变得郁郁可怜,私下也找有着同样遭遇的同伴私语话聊,可是没有人像她一样是父母逝世的,她知道自己变孤儿了,痛哭流涕排泄了她的一丝丝的伤心,而后独自面对生活的恐惧却无人安抚得了这个十岁的女孩。

直到赫家收留了她,像是一根粗绳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枯井拉出见日般,她知道自己有了依靠,有了家和家人!从此她有了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资本。赫家家变,方尹姗知道自己偷来的这几年闲散日子结束了,但她没有伤心的资本。赫父当年出事,也曾一度成为谈资,旁人都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他们,赫妈几次哭晕倒下,哥哥一夜间失去依傍的无助感她最懂,所以要坚强一点,让这个家走过这段灰暗的时期。

她知道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养女对于养父母的离世,表现得“冷漠”了一点,也许只是无声地流了两行清泪,就可以那样马不停蹄的迎接生活。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对赫爸赫妈的感情,只有这样,带着哥哥一起勇敢的生活下去,她才有脸抬头看看天上的父母——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很没让你们失望吧!赫爸赫妈你们给予我的爱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吧……我做得对吧……

然而这一次,方尹姗没有了拯救这个家的孤勇,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给这个饱经风霜的家庭再一次带来几乎灭顶的灾难!她也不是未成年人,遇到麻烦可以一走了之逃避,但好象真的没有退路啊……

赫致仲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灯,方尹姗只扒在那盏仄旧的小台灯下睡着了,脸上的泪未干,手边还有那本掉落的小红本。

赫致仲一直坐在床沿等她醒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方尹姗情绪很低落,眼底蕴着湿意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张传真上‘to:财务收’真的是我的笔记,但那些资料我是复印的,怎么会有一张不一样的资料传真给了他们了呢,还牵扯在那么复杂的纠纷中,现在我要到哪里去弄32万啊……”她手心里不断有汗在渗出,连在裤管上擦了几次都没干透,“哥……我不会连累你的,再怎么样我都会把那钱要回来。”

方尹姗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赫致仲也心急如焚,这些年相一起走过的甘苦不是假的,出了事,又怎能让她一个有背负。

方尹姗手里还有一本小红本,而他早些年的钱都用来买醉了,后来攒了一点,前一阵又给贝儿买了个礼物,也就空了。

赫致仲愈发感到现实带给他和贝儿的差距,他掏空了存款,也只够给贝儿买一只戴得出去的胸针而已。但是每次看见她又让他趋之若鹜,就像狗熊看见蜂蜜,那是一种天生的、本能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与追逐。所以他不停的加班,以换得看见贝儿的机会,真的有很多次她们都在公司“巧遇”,然后一起喝杯咖啡或是一起出去走走,但是谁都没有提及敏感话题,都享受着暧昧的刺激与试探。

这一天,赫致仲是真的在加班,林贝儿穿着白色的纱质开衫,糖果色的半身裙堂而皇之地站在赫致仲跟前,“又在加班!”她的双眼微瞪着,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带着关心的责备嗔怒。“怎么样,帅哥,歇一歇吧。”

这一次赫致仲没有欣然答应,只淡淡的说道,“又来看徐总监啊。今天我真的没空,对不起啊。”

林贝儿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注视着屏幕一瞬不瞬,安静地作图。“看不懂,你们公司真是虐待员工啊,加不完的班,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是不是领导找你麻烦?我可以帮你跟uncle说的。”

“千万别!”赫致仲终于转过身子看她,“你得给我保密啊,不然我饭碗都不保。这个不是公司的活。所以我等人都走了才在这里做的,明天要交。”

“嗯?”贝儿震惊,“你可真大胆!”又看了眼赫致仲身上皱皱的衣服,眼神有着倦意,头发被他抓得有些乱都不自知。她心疼,“何必这么辛苦呢?很缺钱用吗?那你还送那么贵的礼物给我,我不需要的。”

赫致仲摘下眼镜捻了捻眉心,又重新戴好,“那不一样。我送你东西我愿意,现在姗姗出了事,她要用钱,我不能看着什么都不做,希望你明白。”

林贝儿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希望从他眼里读出点什么东西来。过了几秒钟,赫致仲的眼里除了坦荡再无别的情绪,但他读懂了贝儿的眼神,又开口,“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