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顶尖杀手身形不动,卫着自己露曲一笑:「老神君,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与这厮一对一的交手,莫教他小觑了五岛的真本领。」
手腕一抖,原本屦屦作响的鳞皮响尾鞭忽然失去形状,长空中一条矫矢黑龙破云飞去,龙吟呼啸、锋锐刺耳,「泼啦」一声将车尾围栏击得粉碎!
强劲的鞭劲将座车带得连转几圈,失控撞进道旁一间屋里。直撞塌了半堵夯土墙方才停止。冷北海手臂垂在身侧,动也不动!然而不管谁看了都能明白:这条长街之内。无人能脱出鳞皮响尾鞭的攻击范围。只要冷北海愿意。可以轻易地以鞭梢拈下奔跑之人的一只耳朵或鼻子,也可以将碗口粗的硬木车辕暴成齏粉:割首断喉,那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鞭长莫及」这句话,在五岛之内第一杀手的眼中,仅仅是句无聊嘴硬,一点意义也没有。
但车里始终是悄静静的,若非知是岳宸风,还以为乘客已被巨大的旋转冲击撞量过去,甚至硬生生送了性命。何患子正与符赤锦缠斗着,陡地被身后的轰隆巨响吓了一跳。百忙中回头一瞥。情急唤道:「师……师傅!」
「忙什么?」
符赤锦银铃般的笑语忽至,檀口香风几乎吹上颈窝耳畔。何患子未及回头,刀板横胸一架,守得滴水不漏,于坚城壁垒之中彷佛有大军将出。刀芒狞恶气象森严,正是「虎禅杀绝」里的一式「守愚」。
「你着紧自己罢!管他人做甚?」
符赤锦看似言笑妩媚,其实避得极险。若非她无意拚斗,出手都是虚晃一招,稍沾即退绝不停留,这一式便要将她细圆的葫腰一分为二;抽退之问,不忘揶揄他:「若教你师傅见得这一手,便是死了也要跳起来,审一审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你还有闲功夫管待旁的?」
何患子心神大乱。出手更无章法。符赤锦一迳游斗,两人顿成相持。
冷北海既然抢先出手,薛百胜不好自违誓言,冷哼一声,双手负后。
「老夫话先说在前头,你若没本事将他撵出车来,我便亲自动手了。冷北海。」
「老神君承让了。」
冷北海微一颔首。响尾鞭「唰」的卷住不远处的马尸。描声道:「岳宸风。身为一名买命杀人的杀手,我一点也不在乎用毒、用计。或者几百人一拥一而上。将你乱刀砍死。但想到自我中了紫度雷劲之后,你再也没机会试一试十成功力的响尾鞭法,恐误会我五岛无人,故给你一个机会尝试。」
手腕一振。偌大的马尸洒着浆血腾空飞起,猛往车顶坠下!
数百斤重的马尸若砸在车顶上,不只车体暴碎,怕连车内之人也难有活路。本拟这一着定能将岳宸风逼出,蓦地一阵破空劲啸,一道箭一般的乌影贯穿马尸,强大的箭劲将尸体硬生生送出丈余,轰然坠在马车前。
仔细一瞧,那「箭」却非是什么白翎羽箭,而是一杆折断的红缨枪。远处一骑卷尘飙来,鞍上的冷面汉子以脚横开巨弓!急驰间又「飕」地射来一箭,直取冷北海面门,正是适君喻麾下二将之一的稽绍仁,奉主命折返来援。
冷北海不慌不忙,抖鞭将来「箭」击下。竟是一柄长剑。
档绍仁一射不中,鞍上已无缨伯佩剑,探手箭囊,弓弦连拨。便如弹琴一般,只见羽箭射如连珠、首尾先衔,远看便如一道弧形白练,到眼前才知连绵箭快,稍一瞬目就被数箭洞穿,实是无比凶险。
冷北海抖鞭成圆,在胸前急旋成一片,鞭势劲急,丝毫不敢留力;七、八技羽箭接连被击飞震歪,最末一技却射穿力竭的防御壁障,冷北海胸膛一侧,箭镞划破他的前襟,带血飞向长街尽处,肉眼竟不见其落。
「原来是「猿臂飞燕门」的人!」
冷北海微微冷笑:「有意思。」
见对面的老神君正要负手跃下房顶,皱眉道:」
神君可是说话不算话?」
薛百胜「嘿」的一声,摇头笑道:「你有对手啦,可别贪多。」
「你——」
眼看稽绍仁越驰越近,距离一缩短。强弓更是难当。他所用之箭只比长剑略短,粗如食指,箭镞更如钴杵一般,被箭风一削过便即见血,倘若被射了朋洞穿。创口只怕要比杯口还大。
他听不见冷、薛二人的对话,但见薛百胜作势要跳。不想也知是要对马车里的岳宸风不利。双箭搭弦往后一仰,松手的瞬息间箭分两头,一射冷北海,另一技却射往薛百胜脚下檐间。
老神君正纵身一跳。粗大的箭尖「噗!」
一声没入胸口,半空中老人背拱如虾手捂心口,足尖踏地时才挺起身子,将钳在指间的羽箭扔地上,拍拍手掌,抬头对冷北海笑道:「你这个对手极不好斗,留神哪。」
房上的冷北海无暇还口,三技羽箭以「品」字形朝他射来。中途不住地交互穿抽插,宛若燕翔,到身前时仍呈一个「品」字,却无一箭来势可辨。冷北海难以挥鞭击落,身子忙往后折,原本居高临下、无远弗届的从容几已不复,避得万般凶险。
薛百
胜的身子矮小,一落到地面之后。反被车厢、马尸等遮去大半:稽绍仁虽是神射,却射不了难见的标的。老人活动十指,缓步踱至车厢前,哑声道:「岳宸风!你我的梁子,一次做个了结罢。杀了你这罪无可逭的无耻东西,九泉之下。老夫也好向列祖列宗交代。」
他赖以成名的「蛇虺百足」绝技非是表面上的操弄百兵,而是一门强绝霸道的指爪功夫。此番出手势在必得,岳宸风的武功能耐又非同一般,高手对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没有表面工夫虚晃一招的余裕,索性连平日攜行的百兵排场也不带了,务求在十指之间分出高下。
岳宸风笑道:「老神君莫要担心。帝门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必不怪你,你我之间的实力,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性情暴躁的老人听了,居然一点也不生气,摇头笑了笑,自顾自道:「我真是老糊涂啦,怎跟畜生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