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与物做伴,胜过与人多多呢!”杜沅沅微微一征,惠贵嫔看得如此通透,也不知是不是好事。不过,后宫这个是非之地,能有如此心境,从纷争中脱身而出,也算个有福气的人了。不由转了话题道:“来了这么久,姐姐怎么不赏杯水喝?”惠贵嫔嫣然一笑,叫道:“浣娟,快倒杯茶来。”一个宫女闻声从外面进来,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不一刻,便端了一个青瓷茶盏走了进来。那茶盏形样古拙,无一丝花卉纹样,举盏送至唇边,只觉清香扑鼻。不觉诧异道:“姐姐这是哪里来的好茶,好香啊!”惠贵嫔顾自检视秀样,头也未抬道:“哪里是什么好茶,只不过是陈年的云雾,收的莹露池中荷叶上露珠煮的水,不过也只得这一壶。”杜沅沅这下真是心服口服,这鸿庆宫样样都不是精致珍稀的物件,却件件都透着匠心和情趣。惠贵嫔即便是个失宠的宫妃,却仍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活得有滋有味。能够修炼到这般地步,着实是不简单了。
看惠贵嫔依然在忙,不由凑上前去,道:“姐姐究竟在翻找哪个,找了这半日了。”惠贵嫔笑笑,“刚从箱底翻出一匹柳黄色的轻罗,想着绣个时新的花样给妹妹做件常服。”杜沅沅心中一热,惠贵嫔语气平常,却透着浓浓的关怀。进宫这么久,早已忘了这种真挚关怀的滋味。眼中隐隐有些湿热,急忙娇笑着掩饰道:“妹妹那儿倒有些花草秀样,不如这就让人取来,给姐姐瞧瞧。”说罢,喊来兰兮,叮嘱她回宫去取秀样。
兰兮去了许久未见回来,杜沅沅等得心急,便在殿内随意闲逛,忽然发现一侧壁上悬挂着一副泼墨写意山水,画面近处是一间小小茅屋,几竿修竹,远处是一带绵延群山。通往群山深处的石阶上,隐隐可见一对恋人执手相握,偎依着向远处走去。画面浓淡相宜,笔法空灵。虽寥寥几笔,却让人一眼看出,作画之人抒发的“执子之手,归隐桃源”的梦想,一种超凡脱俗之感跃然纸上。杜沅沅不由脱口而出,“画得好!”
再看向画角的戳记,杜沅沅突然间如同雷击,一下征在当地,那红红的戳记印的明明是“昊祯”二字,“昊祯”不就是英帝的名讳么?如此意境的一副画,如此含有深意的一个戳记,英帝对惠贵嫔的感情不言而喻。杜沅沅忽然想起,做秀女时,皇后昭顺阁设宴的那一夜,曾听秀女们议论惠贵嫔是英帝最爱的女子。还有,在来时途中听到兰兮说惠贵嫔原也住在怀玉宫中那句话时脑中的念头一闪,现在却如电光火石,想得分明,自己一直迷惑于为何能与惠贵嫔如此亲近,原本就是与她有几分相像的缘故,淡然的性子,相似的气度。杜沅沅忽地冷笑出声,可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禁宫中最特别的一个,是英帝心中的最爱,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替身。自己放弃一切,承受委屈,甘愿沉入是非漩涡中,却换得这样的一个结果。杜沅沅心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只是连声大笑,直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眼泪簌簌落了满脸。
惠贵嫔听到杜沅沅的那声画得好,便知道事有不妥,待看到她面容悲愤,却笑不可抑的模样,急忙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唤道:“妹妹,听姐姐说。”话音未落,只见绿媞从殿外冲了进来,奔得太急,一下收势不住,重重跌在地上。怀玉宫中,除兰兮外,绿媞办事最是稳重,如此惊慌失措还从未见过,杜沅沅顾不得与惠贵嫔纠缠,疾步上前,拉起绿媞,连声追问,“出了什么事?”绿媞跌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却顾不得呼痛,急道:“小主快,快去救救兰兮姐姐。”杜沅沅心中一征,刚刚遣兰兮回宫取秀样,去了半日还未曾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绿媞又惊又急,眼中含泪,断断续续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兰兮急急地回了怀玉宫,挑了些秀样,便让绿媞跟着,二人向鸿庆宫而来,为了节省时间,并未沿着御花园周围的游廊绕行,而是走了个近路,直穿御花园中的群芳圃。
一进入群芳圃,二人便见丽妃带着几个宫女在圃中采摘鲜花,紫璎捧着个粉彩百鹿图瓷瓶站在一旁。兰兮和绿媞见躲不过,只得上前行了礼,丽妃应了声,便让她们退下。兰兮起身时,不知怎地,明明与紫璎相距甚远,却不偏不倚撞在紫璎的手上,将她手中的名贵瓷瓶撞到在地下,跌了个粉碎。兰兮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跪地告罪,丽妃却不依不饶,直嚷着要将兰兮送到内务府处置。
杜沅沅听到这儿,心里明白,一切根本不干兰兮的事,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设的计。兰兮本是丽妃安插在晴潇馆中的一个棋子,后来却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杜沅沅。对于这一点,丽妃心中许是早就痛恨不已,只是一直找不到下手机会,如今时机赶巧,正是要好好的借题发挥一下,既惩治了兰兮,又借机打击了杜沅沅。
想到这,杜沅沅心中有了计较,丽妃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兰兮,不妨就利用这次的机会,给丽妃一个下马威也好,总不能让她一直得意了去。
杜沅沅带着绿媞向殿外行去。惠贵嫔见杜沅沅如此心急,怕是会有闪失,便唤了声:“妹妹!”杜沅沅转头看见惠贵嫔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忽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又觉得心神俱伤,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