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这天是周一,文工团的团员们是要正常进行训练的,林雪娴上午就没有在排练厅见到杨民,问了乐团的一名小提琴手,说他今天不舒服,请假去军区医院看病去了。
林雪娴心中疑惑却不能声张,捱到下午第一节下课,依旧没有看到杨民的身影,她越想越不放心,交代了一下蒋莹如果她第二节课赶不回来的话替她请假,然后就去了东区机关楼找到沈誉。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沈誉看到她来办公室找他感到很意外,心里一下也很紧张。
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林雪娴当下就道:“今天杨民没有来团里,说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广场参加群众的悼念活动了。你给他的朋友们打个电话问问吧,看他到底去哪里了?”
沈誉听了心中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觉得有些不安,但是仍试图安慰她,道:“没事,就算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都是群众们自发的行为,有那么多人呢。”
正是因为那么多人才会出事!私下一个人的时候会感到害怕,人多一齐起哄反而什么都不怕了——林雪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用目光催促他赶紧打电话。
沈誉接连要了几个电话,都说不知道杨民在哪里,最后打到了海洋局大院的一个朋友家,朋友的妹妹正好在,说杨民他们一起拿了花圈坐车去广场了。
沈誉放下电话,看着林雪娴的眼睛,道:“他没有生病,而是和晕三儿去广场了。”
他说这话时心里依旧没有觉得有太大的问题,他、顾冉东和杨民出生在五十年代末,比他们大的那一拨孩子是在“文革”中闹得很厉害的主儿;到了杨民的大哥他们那时已经彻底都是逍遥派了,整天也就打个群架、拍拍婆子(泡妞);等到了他们这一拨儿就更安分了,只是在院里组团玩打仗,撞拐、推铁圈,还有就是拍烟盒、打四角什么的,女孩儿则玩抓羊拐、跳皮筋和捉迷藏,个别像程璇那样的女孩儿也跟他们男孩子在一起玩打仗,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政治热情。
沈誉不觉得杨民的行为有多严重,疑心他只是去看热闹去了,最近这段时间广场上经常聚集着大量的人,有些文艺青年到处贴标语、念诗歌、演讲什么的,沈誉自己是属于“名士派”,也就是“有些清高,对待事物保持一定的距离,不那么投入”的主儿,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关注。
林雪娴听了他的话得知杨民果然去了广场,很严肃地道:“我们现在要去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沈誉轻蹙眉头,不确定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今天肯定会出事的。”
沈誉思忖了一下,道:“那我现在就动身去找找他吧!你没课了吗?”
林雪娴道:“我已经请假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坐公交车在中山公园这一站下车,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沈誉远远望了一眼已经觉得非常不妥,有群众燃着了汽车的轮胎,黑烟直冲天际,广场上的广播一直在重复播放着“有坏人进行破坏、搞反革命活动,广大群众应该迅速离开”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