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一生那么长,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比起考上什么牛逼大学,

读了什么热门专业,

找到什么让人艳羡不已的工作,

决定你人生方向和质量的,

其实是你与他人沟通和控制情绪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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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事情谁知道。

*1*

早上,我一边捧着iad看我市电视台新推出的真人秀节目,一边蹲坑。

如意强烈推荐我一档叫《梦想达人秀》的节目,说里面的男导师noah便是她的新男神,为一睹男神现场的真人风采,她也要去参加。

我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这事要被我妈知道,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所以我点开这个视频,不是为了看什么男神,而是想找个理由打消她的念头,好让家里太平些。

古人说得好:家和万事兴。

家不和,鸡飞狗跳,寸步难行。

当前真人秀节目扎堆国内的卫视黄金档,除了明星阵容强大外,类型多种多样,户外、选秀、娱乐、职场,让明星们开飞机、进军队磨炼、送快递、做菜、“下嫁”农村搞定婆媳关系……多半模仿和改造国外节内容大同小异。可在观众追捧的大环境下,“真人秀”成了“吸金”的专有代名词,几乎泛滥成灾。

我本对如意推荐的这档节目不抱什么希望,看了会儿,又觉得有点儿意思。制作方很聪明地主打“理想情怀”牌,邀请民众讲述到目前为止极为有限的生命中,曾摸爬滚打、跌跌撞撞追求理想的故事。

多么正能量。

立意也独特。

不论是随便想想便付诸脑后,还是发觉困难重重半途而废,或者虽有艰难险阻一直行走在路上……只要有人肯讲,节目组便原汁原味地播放。

接着,由明星团队组成的导师团进行点评和打分,加上观众的现场投票,从海选中决出五十强,逐级淘汰。优胜者可签约经纪公司,更可以得到由赞助商和导师提供的金钱、物质和资源方面的奖励和帮助形式上没什么创新和突破,我说的有意思,指的是前来参加的群体,因年龄、职业、身份、阅历的不同,所持的理想亦不同。

清洁工、精神病医生、广播电台接线员、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在读幼儿园中班的顽童……节目组来者不拒,于是看着舞台上一个个前来讲述梦想的人,或悲伤、或愤怒、或愉悦、或悲痛,或焦虑、或崩溃……你甚至会有些恍惚,一期节目看下来,仿佛已历尽人生百态。

引发观众共鸣的同时,也让大家反思自己的人生。

导师们分工明确,感性的负责掏心扒肝,理性的负责犀利毒舌,土豪金主负责赏钱……对于我这个很少看电视的人来说,四位明星组成的导师团队中,有三位我大抵知道一些:歌手、艺人、商人。

另外一位,是我完全没听说过的肤色堪比古天乐的型男——如意的男神,名叫noah的,在节目里专业负责腹黑、搞笑和卖萌。

看他有点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这人是很奇葩的存在。

只要在舞台上,他都表现得像个艺人该像的样子,或谈笑风生,或随机应变,或插科打诨,活宝一个,简直无人不爱他。可一到了台下(真人秀总是要拍摄一些花絮的,节目需要嘛)问题来了,仿佛开启了他人生的另外一种模式,完全变了一个人。

各种冷冰寒、清高孤傲自大不耐烦,像人人欠了他几千万。

有粉丝追上来双手握拳激动地失声尖叫,他虽然也配合签名、合影,表情却僵硬得很,打死也不说一句话,麻木而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粉丝满足要求后比没被满足还要想哭,怕是回去后就粉转了路人。

后台嘉宾休息,其他三个评委你来我往,聊天气聊八卦聊选手聊服装,唯独他全程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像尊蜡像,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气氛微妙异常。

奇就奇在,这样居然也播了出来。

听如意说,这档节目本来收视率低得可怜,纵然其他三位导师有些号召力,但架不住其他卫视节目舍得下血本,不但花大价钱从日韩请来当红歌星、演员,还找了国内最火的荧屏情侣。嘉宾们随便在网上发条微博,转发量都有几十万。

又会炒作,隔三岔五抛出条争议性极强的八卦,等粉丝们打得热火朝天,再跳出来否认,天天霸占娱乐新闻头条的位置,杀得其他综艺节目片甲不留。

不论是拼阵容拼创意拼宣传,《梦想达人秀》都落后一大截,每期都是在死撑。

如果没有noah,该节目将会持续稳定地保持低收视率,赔得血本无归后完美收官。

但偏偏有好事者将noah的前后差异剪辑成视频,配上脍炙人口的广场舞曲,一通神剪辑后火得一塌糊涂。本市几家都市报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争先恐后地做了娱乐版头条,什么“真人秀导师疑人格分裂,台下台上变脸忙”——这有点儿人身攻击“疑与绯闻女友

周嘉嘉情变,noah黑脸录节目”——这是在八卦坊间传闻的关于他和另外一位导师的地下情,“真人秀节目为收视率炒作无下限?疑导师艺德丧失遭炮轰”——这已经开始批判,质疑节目组炒作,并把高度上升为艺人的艺德……

一时间,节目收视率直线飙升,最新一期竟然杀入全国前十。同某选秀节目首次播放了大量海选节目一样,那些长得着实不敢恭维的、唱歌严重走调却自我陶醉的都播了出来,大家一窝蜂地凑热闹,不过是为了集体“审丑”,欢乐吐槽,找到共同话题,集体狂欢。

noah便是这种尴尬的存在。

视频的弹幕两极分化,十分极端。亲妈粉、真爱粉,脑残粉们爱得发狂,为他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找了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理由,从性格到心理学,从童年到家庭生长环境。

另一方面,数量庞大的黑粉们来势汹汹,有组织有纪律地刷屏,问候父母问侯全家,各种人身攻击。

其实花絮还好说,毕竟几分钟的时间。根据节目组预告的赛程,后面要选出全国五十强,逐层淘汰晋级后,五强选手还有户外的录制,因此需要考验选手们的恒心和毅力。届时导师会带领各自的队伍,跨越节目组设置的各种障碍,过关斩将,突破重围。

我已经能够想象这个怪胎全程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队员大气也不敢出。别的导师带的队伍,有配合有争议有欢笑,而他们这支,像队僵尸。那时,才是对noah甚至整个节目组的真正考验吧。

台湾艺人庾澄庆说:表演是件很奇怪的事,要有一定的能量,太在意或不在意都不行。坦白说,能不能发挥到位的能量,不是可以控制得了的,我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很容易“太过”。

能量和控制是关键,即便是舞台经验再丰富的天王级艺人,也有可能失准。

如果是节目组联合noah一起炒作,他的演技未免过于浮夸。

如果不是炒作,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人格分裂,自闭?还是说,他下台时,身上的某个按钮被关闭,暴露了他原本身体里最真实的自我?

如果他在舞台上的表现是装出来的,为什么不一直保持形象装下去?

如意,居然喜欢这么一个怪胎。

*2*

我正给如意发微信,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你好,xx快递!”

唉。

果然。

人生,其实跟快递很像,有着同样的未知,却又都欠缺基本的稳定性。

你知道它终将抵达,只是无法确定究竟何时。

前天我网购了几件衣服,不知刷了多少次物流进程,终于在早上看到了最新状态:快递员正在派送。

本来爸妈出去晨练,我压抑着不断传来的便意,是等了好一会儿的,害怕万一刚坐到马桶上,快递就来了。

有次洗澡,全身刚抹满沐浴液,快递跟掐表似的准时按铃,搞得我异常狼狈。

今天实在是到了憋忍大限,我才冲进卫生间。

开始忐忑地坐在马桶上时,觉得自己等待快递的心情,竟像是谈恋爱。

盼着他来,又怕他来。

我虽从未谈过恋爱,但,触类旁通嘛。

看了会儿真人秀的视频,几乎忘记快递这件事,对方这么突如其来地“xx快递”,一个激灵,吓得我夹掉半截屎……

请原谅,这样如实描述,实在太粗鲁了。

这要怪同样粗鲁的,在我家比我爸,我妈、如意的地位还要高的快递员同志,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手忙脚乱地迅速签好字收了快递,iad也不看扔在一边的洗衣机上,返回卫生间。

好不容易重新进入状态,门铃声再次响起——

“你好,xx快递。”

还让不让人好好拉屎了!!!

我很生气!

要知道,对我来说,世界上最温暖、安全、放松的港湾,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卫生间开着浴霸上“大号”。

可一个人在家里的卫生间开着浴霸上“大号”,突然听到快递员急促的按门铃声,不亚于凭空扔下一枚杀伤力极强的炸弹,所有的从容、幸福、宁静……刹那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家快递公司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也这样。

根本就是成心。

打开门,冲着平日里帅帅的还戴着耳钉的快递小哥大吼:“你毁了我的幸福你知道吗!”

快递小哥看上去有点蒙,愣了几秒后,他踮着脚往屋子里张望着,脸红了又白:“性、性福?不,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终于交了男朋友。”

——男,男朋友?

终于?

他又说:“抱歉抱歉,这么早……我真不是成心的。”

说罢扔下一个包裹,慌里慌张的,说完“不用签字了。不耽误……您的性福”便仓促离开。

我愣了几秒,不,不

是啊,抱着门泪流满面:“小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然后我看到我妈拿着把渐变色的广场舞双面绸扇,摇头尾巴晃地踩着小碎步,洪喜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并肩往家门口走来。刚才还是亲如母子的两个人,看到狼狈逃窜的快递小哥,又看看我,不约而同收住笑容。

我妈语重心长:“如心哪,妈虽然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你找快递员也不是不行。毕竟,你年纪也到了。但你不能来强的是不?这,这,就算他是男的,那也犯法啊。”

我:“……”

洪喜坏笑着换了拖鞋,慢吞吞凑近我耳旁,声音极轻,“厕所……又忘记冲水了吧?”

心一惊,出来得急,压根没顾上。

狠狠瞪他一眼,飞奔到卫生间冲了水。毕竟他在我家寄居了那么多年,对我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我新陈代谢一直正常,每天早上八点半雷打不动的大号时间。这小子常掐好时间在卫生间里关着门,看我上蹿下跳的样子,不知道讹了我多少零花钱。

见我脸色不是很好,我妈凑近我,试探性的语气让我愈发恼火:“你要真喜欢他,妈出面,找他们领导,牵牵线?”

“阿姨,也许您眼睛看到的,跟实际发生的并不是一回事。”洪喜对我妈的策略就是撒娇和猛夸,——边说一边走到我妈身后,两只大手贴上去熟练地揉着肩,力道行吗?”

我妈享受得眼睛半闭,嗔怪地说:“行行行,你这小子。”

“阿姨啊,要我说,这里面也许有误会,如心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对人家霸王硬上弓呢……”

我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赶紧帮我解释清楚。

“没准如心和他郎情妾意有一段时间,刚才兴许是未婚先孕、逼婚不成啊。”

我:“……”

*3*

躲过我妈连珠炮似的追问,出门对着洪喜后脑勺来了个三连鼠要不是看在他接我去看店铺的份上,真想杀人灭口。

一路说笑着到了目的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咂舌:店铺就在这座城市最繁华地段商场的一楼,落地玻璃窗正对人山人海的步行街,彼时家家店铺客人不请自入,兴旺得很。

隔壁紧邻这座商城的广电大楼,值班的武警战士绝非长得歪瓜裂枣的保安可比,个个英姿飒爽,穿着笔挺的军装,更配备了枪支,远远看着,便已威严得让人望而却步。很多背着摄像器材的工作人员出出入入,偶尔有主持人戴着墨镜经过,或是有赶来参加节目的明星艺人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冲破被粉丝围起的人墙进入演播大厅。

电子自动感应门的两侧,放着近期重推的节目、活动宣传板。我一时好奇,忍不住走近看,哈,居然是我早上看的《梦想达人秀》节目。

那个怪胎noah的照片被放得很大,明星团队中他被放在第一位,化着精致的妆容,西装九分裤,漠然地打量着每个路人。

越发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我有脸盲症,见过四五次面的人再次遇见,仍认不出,不知被人笑过多少次。站在他的照片前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未果。

那时洪喜已经开了店门,不由分说拉我进去。

双脚站在空旷的大厅,想起我妈说的话:“那地方就算卖热乎乎的狗大便,也会数钱数到手软啊。”

我忍不住笑,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占了三分之二吧。

洪喜双手插在裤兜里陪我走了一圈:“怎么样?”

“太棒了,”我双手握拳,志得意满,“我决定了,我要卖女装!女人和小孩子的钱最好赚,小孩子我没经验,但我是女人,最知道女人喜欢什么了。”

“哈!”他的目光落在我肥大的拖裆裤上,“你卖衣服?有心得?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翻白眼,“你呢?我倒是要看看你干什么用。”

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打了鸡血般拉我去隔壁他的地盘:“来来来,让你看看小爷我的效率。设备都进来了。”

隔壁将近两百平的空间,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彻底改造成了一个游戏天堂:跳舞机、篮球机、自动售币机、毁灭宇宙射击游戏机、赛车、

真人拳击王、玩命太空摇摆机……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反正花花绿绿的,让人眼花缭乱。

他居然还招了六名员工,一个店长。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做到的?

嘴上却不服:“切,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玩物丧志。还不是为了自己打游戏方便?”

“你太小瞧我了,我目光那么短浅?”

有客人鱼贯而入,他对其中一个穿着工作服,头发染得绿灰相间的男生说:噙兽哥,来,把海报贴上。”

……这,都什么名字。

看到海报上的字我就笑不出来了——

“游戏大世界,开业酬宾,每人免费送一百游戏币!”

买的永远没有卖的

精,抛出小利而已。可免费送的事情,不会有人当不占便宜的王八蛋,不过几分钟街上已经排起长龙,幸好洪喜早叫人等候在旁边维护秩序。

他冲我努努嘴。

“这并不代表你就能赚钱。”我依然嘴硬,“也不代表我的店就不如你。哼,你姐姐我,慢工出细活。”

“咱俩朋友这么多年,你看不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泡妹子吗?”

“泡妹子?”

“当然!”他单手撑在墙上做壁咚状,“这次,我要找个喜欢玩游戏的女生,志同道合懂不懂?到时小两口要么在家里,要么就在自家的游戏厅里打游戏。我们,哼哼哼,就是当代的郭靖与黄蓉。我们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问你,"我打断他美好的幻想,“你见过哪个妹子一个人来游戏厅的?人家不是陪男朋友来的,就是来这里找男朋友回去吃饭的。”

他目瞪口呆。

“真的假的?”

我非常非常非常郑重而严肃地点点头。

洪喜问我开店启动资金够不够,不够可以找他借。

能有这样一个免费的店面,已经太满足,我哪好意思再找他借钱。

两年的工作经验,小几万还是有的,开服装店而已,足够进货,又没有别的开销。这样想着,打开包翻纸笔时发现一个信封,里面有个存折和我爸手写的卡片——

“闺女,呈上我的私房钱,共十五万。别和你妈说。别除此之外,我帮不了其他,唯有看牢你妈不给你捣乱。祝创业顺利。”

哇,果然还是亲爸好。

看住我妈不给我捣乱这一项,堪比给了我一百万。

逐个量了房间的尺寸,又收到如意微信:

“奉上十万块私房钱,已打到你账户。赔了算我的,贏了也算我的。不要假装推辞,没劲。”

不愧是父女,都有私房钱。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谁说的只生一个好?我强烈抗议。

约了好友别琼来涂鸦,她最擅长小清新的暖萌画风,最可贵的是每幅画里闹中取静,人物像是要从背景墙里跳出来。色调偏冷又不失闪亮夺目,我乐得把大权交给她。

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整个店换新颜。

穿着红点长裙的女生凝望月亮,大耳朵长颈鹿伸长脖子踮脚张望相拥而坐情侣的背影,穿着滑雪服的男孩追赶空中飞翔的蓝鹦鹉……

我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别琼早就习惯我的不善言谈:“赚钱了请吃饭呀,濮老板。”

不多时洪喜的朋友大户带着几个人送来一张床和一套桌椅,说是搬家不要的二手货。大户家早年靠养鸡发家,土豪得很,他因此而得名。

小时候大户常带着一帮小混混、小太妹欺负人,自建“青龙帮”,坑蒙拐骗偷,没少干坏事。

我们上学时见着这批人,都躲着走。有次他们欺负到了如意头上,翻走如意口袋里一百八十块教材费,以及一枚我妈买给她的蝴蝶结发卡,镶了一堆玻璃钻,blgblg闪个不停的那种。

还踹了如意一脚,踢在屁股上。我和洪喜回家时便看到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的鼻涕泡,还是一条被吓得尿了裤子的鼻涕泡。

那场景有点喜感,当然更让人愤怒。

洪喜气得一蹦三尺,当即找我当警察的二叔把大户抓了去。一起被抓走的,有大户的两个副帮主,一个叫呆逼恐龙,一个叫胖大海,都是女孩。

呆逼恐龙长得黑丑矮,脸上不是雀斑就是痘,偏偏嘴还贱。大户的外号是她揶揄大户起的,一来二去叫开了,根本没人记得大户的真实姓名。大户哪肯干,因她脖子长,于是天天叫她“呆逼恐龙”,倒也形象,自此彻底成了她老人家的终身印记。

胖大海,是另一个版本的“呆逼恐龙”,呆逼恐龙长得黑丑矮,她长得白丑胖,三个半同龄人绑在一起,才能凑成一个完整的胖大海。她整日里跟呆逼恐龙混吃混喝,小跟班一个。大户的名字,最初除了呆逼恐龙,唯独她叫得最起劲,大户便也不客气,赐她法号“胖大海”。

进了派出所仨人吓得够呛,仨人中,大户爸妈脾气最暴,教育方式也很简单粗暴,除了揍就是抵胖大海和呆逼恐龙都是父母离异,一个有继母,一个有继父,俩人还都各自有一个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

继父继母的脾气同样都不好,俩人在家成了小保姆,看大人脸色的日子很不好过。

二叔在派出所关了仨人几个小时,连吓唬带呵斥,什么少管所最近人太少啦,每个房间的牢头都很寂寞啦,什么出来后没学校要,长大了也没单位要,找不到工作啦……说到通知学校叫家长时,大户先晕了过去。

出去后大户便解散了“青龙帮”,跟洪喜混,有一搭没一搭的,除了好色,倒没别的毛病。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呆逼恐龙和胖大海变成什么样了。

如意的另外一个外号“尿裤兜”便是这么来的。

这是如意人生中另外一个大耻辱,洪喜的撒手锏。不论何时洪喜说出这三个字,如意都脸色煞白转头就走。

此刻,洪喜叽叽喳喳地邀功:“原准备卖废品,结果收破烂的一件最多出五十,太气人了。我再三跟他保证,你绝对比收破烂的更需要这些,于是就都拉来了。”

看上去大概七成新,床是橡木的欧式简约款,配套的桌椅和茶几,放卧室刚刚好。

左边的落地窗前放榻榻米,另有一组长长的围成半圆的木沙发套装,我本就想将这里改成休闲茶水区。闲暇之余,冲杯咖啡,再在卧室旁的小厨房做点拿手好菜,或者烤个蛋糕,管它什么,反正我是这里的王。

“真的假的?我还是付你钱吧?”

白白占了人家的底商,又收家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大户坚持不肯收。“骂我是吧?我跟洪喜什么关系,太打脸了。来来来,”他凑近我,歪着头,“这边的脸也打下。”

再坚持反倒显得我小气。

洪喜说:“你人缘好嘛。那句话怎么说的,哦哦哦,想起来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我打他一记暴栗:“能说点好听的吗,放着‘雪中送炭,的词不说,非说我有难。”

别琼也笑。

大概洪喜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你确定卖女装?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一些名牌店谈加盟或连锁啊,现在年轻人很拜金的,都好个名牌穿。如果你担心启动资金的话,我……”

大户和几个朋友也跟着附和。

“是啊,如心,小喜喜说得有道理。”

“他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的,就今天说了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