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叶似含羞草,花如锦绣团,片片绯红遮蔽天日。
他仰着头看了会,脚步也略有些停顿,在前领路的老人说道:“少爷,我们就要到了。”
青石板台阶上,背影佝偻的老人和单薄瘦弱的少年一前一后,默默无语地快步登着台阶。老人穿着一双旧皮鞋,少年付云景穿着一双是灰扑扑的布鞋,鞋帮上全是泥浆,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每一步都留下一对泥脚印。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是此时所有的好奇都要压在心里,他再也没有抬头张望。
老人看了眼身边沉默的少年,开口说道:“云少爷,进门之后,一切须谨言慎行。”
老人的声音很低沉,说话的时候音量都含糊地压在喉咙里,牵着他的手粗粝温暖,面目并不和蔼,满脸的横肉已经长成了深深的褶皱,眼神中总是流露一闪而过的锐利。
那样长而崎岖的一段山路,老人气息如常,让他惊奇的是身边的少年那样瘦弱,却也没有气喘吁吁,他看向少年的目光不由得带着几分欣赏。
面前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房子,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外面一排全是上山时看到的那种树,绒花如同绯色云烟,与绿色交相呼应,院墙高耸的大宅子就隐在这绯红与翠绿之间,清幽之中携带着恢宏的气势,这就是合欢别院给付云景的第一印象。
他们是从后山的石阶上爬山回到别院的,踏上的走廊曲径通幽,所去的前方一无所知。
付云景的脚步没有丝毫地迟疑。
老人将他带到走廊处,就默默地与他分开了,如今前面领路的是个白衣黑裤仆妇打扮的老年妇人。
她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我来。”
付云景也不知道又走了多远,只觉得脚下的路从青石板路到了鹅卵石小径,又从鹅卵石小径踏上了纹理清晰的大理石地板。老年仆妇的身上自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气势,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佣人都低头行礼,“素妈。”
素妈一路都没有什么话,带着他走的急匆匆,沉默中透露出焦灼的讯息。
当素妈推开紫檀木门,带着付云景进来,他看到了满厅的人,密密麻麻,或坐或站,当他进来时满堂俱静了一静,鸦雀无声。
数道目光都看向低头沉默的少年。
每一道目光都带着严苛的审视。
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好奇的探究。
诸多目光扫视下,付云景眼观鼻鼻观心,低首垂目地紧随在素妈身后,素妈来到外厅进入内室的门前,却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下。
“阿公从天没亮就睁眼等到现在,刚刚歇下。这时怎么好打扰阿公起来。”随之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向付云景,“素妈年纪大了,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素妈开了口:“阿公有令,人来了就即刻带去见他,你我昨日都听得清清楚楚,卢管家。”
那中年人蓦地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带着阴冷的威胁:“素妈,我也是为了阿公的身体着想,惊扰了阿公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他微微摆了下手,有几个仆从慢慢地走了过来,将素妈和付云景包围了起来。
老年仆妇不可置信地看着中年人,大力地一把拽过付云景护在自己的身后。
她看似瘦弱,手劲却那样大,老年仆妇的声音尖利起来:“卢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万显给我叫出来!”
素妈护着付云景,气的脸色铁青,就这样和卢管家对峙上,两边局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嘻嘻……”满室俱静,越是这般,这声嬉笑就越发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