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沈明锦便已然穿戴整齐,钗环挂饰一样皆无,只用一只素朴的乌木簪子绾了发,那是邵楚峰以前送她的。
今日便是她进宫受刑的日子,当时敲登闻鼓的时候,她心里便没有侥幸,邵家已经敲过一回,帝王不会让皇家的威信一而再让臣子挑衅,宽赦一回是皇家格外的恩典,断不会有第二回。
自她进京以后,凡事都有邵楚峰在明在暗地照应着,她总是有一种生活如此不切实际之感,就像在看着自己过着别人的生活。
管嬷嬷端了粥食过来,轻声唤道:“郡主,时间还早,先用些粥吧!”
今个小厨房做的是白粥,清漾漾的浮着一层米汤,这白粥是从昨夜便用小火煨着的,米粒颗颗炸开,十分软糯,若是往常,搭着酸瓜,沈明锦约莫能喝下两碗,今个,沈明锦却是丁点食欲都没有。
对着管嬷嬷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十藤仗,她自个也是害怕的,可是,若不出重击彻底灭了关于她出身的流言,她在这京城里便一日不能真正地立足。
鸾姨这些日子一双眼睛哭成了桃核一般,一个劲地说:“我心里一点私愿倒搭了你进去!”其实,她不怪鸾姨,这事归到底和鸾姨并没有多大关系,被冤死的是她爹和祖母,即便没有她沈家冤屈要报这一层,邵楚峰立定主意要娶她,她又怎能逃的开。
管嬷嬷见主子出着神,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看不清在想些什么,裹在镶着白狐毛边的胭脂色云纹短袄的身子,崩的笔直,管嬷嬷忽地心下一酸,背着身端着粥食出去,便抹起了眼睛。
守在外厢里薄荷见到,咬着唇恨声道:“奴婢带郡主去西北找国公爷!”
管嬷嬷忙捂了她的嘴,皱眉道:“不要瞎咧咧,宫里的人一会便要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回连楚王爷都没有法子劝得了陛下,这二十藤仗无路如何也是免不了的了,除非,邵国公府逆反!
薄荷赌气地扭了身子,绿蚁劝道:“薄荷姐姐,你这般,郡主心里头会更不好受的!”
薄荷侧头看了一眼内里,见郡主还是一动不动地端坐着,跺一跺脚,气的出了屋子。
却不妨刚出门就撞到了蔡妈妈,蔡妈妈捂着胸口,诧异道:“这是怎么了?郡主起来没有?”
薄荷不待见地向厢房里扭了头,管嬷嬷无奈地出来道:“老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郡主刚梳洗好!”
蔡妈妈眼神一闪,微皱着眉头道:“我担心郡主,昨个一夜里没安稳合过眼,一早就过来看看郡主!”
这话,管嬷嬷却是不爱听的,抿着唇,只淡淡地笑着,这话怎么听着都有几分幸灾乐祸,绿蚁道:“郡主没事,蔡妈妈还是先回房歇息,好好养养才是!”
蔡妈妈却不走,眼见着管嬷嬷和一众丫鬟都有些不耐,才道:“我听说,白丞相府的二小姐放言,今个要去看郡主受刑,对郡主赔个不是!”
话一出,管嬷嬷几个却是当场变了脸色,黑着脸道:“蔡妈妈今个是放了胆子来的!”对着屋外微微仰了声喊道:“薄荷!”
守在门外的薄荷立即进屋,片语皆无,直接将手勒住了蔡妈妈的衣襟,往门外拖!
蔡妈妈眼里闪过惊惶,吃力地道:“你,你,夫人,夫人,救命啊,救命啊!”
薄荷冷笑一声,将蔡妈妈的下颌一握,往下一拽,蔡妈妈疼的直跳脚,眼泪都出来了,求饶道:“哎呦,小姑奶奶,快,快饶了我吧!疼,疼!”
管嬷嬷对着薄荷一使眼色,薄荷直接将人扔在了院子当中!
外头正飘着雪,这是这一冬的初雪,地面上结着薄薄的冰面,薄荷仰着脸,将眼泪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