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是入夜之后才到的太守府,因为晋文帝是微服出巡,所以并没有连夜让太守府中人来请安。
本想消停的休息一夜,秦妙看着金银,说:
“收拾收拾吧,今夜应该热闹了。”
秦妙拿巾子擦干脚上的水,穿上绣鞋,披上一件外衫,与金银两个走出了厢房。
宫里的女人都安置在一座院落中,秦妙一抬头,就见着了皇后与贤妃,这两人以往就是面和心不合,此刻站的远远的,好像彼此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主卧的雕花木门被人推了开,娇小的秦馥与俊朗的晋文帝相携而出,两人眉目传情,看着好像神仙眷侣一般,但皇后才是晋文帝的结发妻子,见着这一幕,双目喷火,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秦妙看着皇后不断起伏的胸脯,皱着眉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话音将落,杨忠道满头是汗的跑进院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晋文帝面前请罪。
他不断磕头,额间一片青紫,急声道:
“都是臣管教无方。惊扰了陛下与娘娘们,还望陛下与娘娘赎罪。”
细细端量着杨忠道,秦妙发现他也算是难得的美男子,即使年过不惑,眼角透着沧桑,下颚还蓄着长须,但因为日日修整,反倒给他添了几分儒雅。
晋文帝坐在石凳上,问:
“刚刚发出惊叫的女子是何人?”
杨忠道额角冒出冷汗,伸出袖子擦了擦,说:
“是个疯了的丫鬟,因为内子心慈,没把人打发出去,关在了柴房里,这才夜夜疯叫,惊扰了您们。”
“尊夫人当真是好善良的心肠,一个疯丫鬟都留在府里。”
贤妃嘴角勾起一丝讽笑,杨忠道是她父亲的政敌,贤妃对此人有几分了解,知道他现在的妻子并非原配,而是续弦,之前的原配得了疯病,早就不知去到哪里了。
杨忠道面露尴尬之色,贤妃却没有放过她,涂着蔻丹的指甲轻敲着石桌,讽刺道:
“贵府也不知是什么风水,原来的杨夫人疯了,现在丫鬟也是。”
听到贤妃的话,秦妙眼珠一转,觉得此事没有杨忠道说的那么简单,还没等她细想,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晋文帝一张俊脸阴沉沉的,说:
“杨忠道,你这太守府真是乱的很啊!”
晋文帝这一句话,好像抽干了杨忠道所有力气一般,他身体一软,趴在地上,丝毫不见刚才的俊雅端方。
秦妙走到院子的石阶上,看着门外被侍卫拦住的年轻女子,大约十五六的模样,长得很清秀,两眼透出坚毅之色,不像普通女孩那样柔弱,反而像个男儿一般。
“怎么回事?”
晋文帝带出来的侍卫都是御林军,自然清楚秦妙的身份,侍卫首领冲着秦妙抱拳行礼,说:
“此女不知是何身份,偷偷摸摸想要闯入院中,属下将人拦住,正准备盘问,要是不说的话,就大刑伺候。”
大刑伺候四个字,将姑娘吓得身子一抖,秦妙看着这女孩还挺顺眼的,就问了一嘴:
“你叫什么名字?”
岂料那姑娘突然跪在地上,流泪道:
“奴家杨思雨,是杨远道的长女,给贵人磕头了。”
杨思雨故意放大了声音,跪在院中的杨远道也听到了,霎时间汗如雨下,面色发紫。
贤妃看着杨远道这样子,冷笑一声:
“既然是杨小姐来了,就给咱们老爷请个安吧。”
“不行!”杨远道厉声反驳。
贤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此刻柳眉倒竖,阴沉沉地说:
“杨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杨忠道浑身发抖,心里怕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贱人会在今晚发疯,现在事情闹到了陛下面前,他该怎么办?
堂堂的太守大人,现在吓得好像鹌鹑似的,贤妃不屑的撇撇嘴。
“您不想见见杨小姐?”
说着,贤妃柔媚的看了晋文帝一眼,当真称得上是勾魂摄魄,让男人看在眼里,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秦馥低着头,遮住眼底的冷色,只听晋文帝轻咳一声,吩咐道:
“放杨小姐进来。”
有了晋文帝的命令,守在门外的御林军马上就将人放了进来。
杨思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见着晋文帝,又跪在地上,满脸是泪,不断磕头,哀求道:
“求求贵人救救小女子的母亲吧!她快被太守大人逼死了!”
贤妃最爱火上浇油,状似担忧的问:
“你母亲?可是之前的那位杨夫人?”
杨思雨点头,刚刚磕头磕的太过用力,额头满是血迹。
秦妙看着,心想这位杨小姐可比杨忠道实在多了,这一脸血,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乎,看来真是被逼到了绝路。
“求贵人明察,我母亲本是太守大人的
原配……”
“住口!”
杨忠道面色狰狞,额角蹦出青筋,死死地瞪着杨思雨,此刻若不是晋文帝在场,恐怕他会把自己的嫡亲女儿给生吞活剥了。
“继续说。”倒是皇后开口了。
杨思雨被吓得脸色苍白,即使她一口一个太守大人,但在杨忠道手底下生活了十多年,心里还是怕的。
“十年前,府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女眷,说是太守大人的表妹,先是成了他的妾氏,之后我母亲就疯了,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这位表姑母就成了新的杨夫人,而我的母亲,被一直关在柴房里,整整十年。”
说着,杨思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好像要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尽数吐露出来。
秦妙看着这位杨小姐,知道她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苦。
本是嫡出,但生母疯了,妾氏成为主母,哪里会善待原配的女儿?
贤妃状似动容。扫了一眼好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的杨忠道,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