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扶着肚子上的暖水袋,“那等会儿我去拿出来试试。”

“在哪儿放着呢?”顾长浥问他,站起身。

看样子是要去帮他拿。

“还在原来的架子上,”姜颂跟他比划了一下,“用它自己的蛇皮盒装着。”

顾长浥兀自到了书房,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房间。

不光是笔墨纸砚,姜颂的琴、棋盒、挂画,全都在原先的老位置上。

好像过了这许多年,姜颂在这里的时间却从来不曾向前。

他拉开夹子上的防尘罩,里头还像过去那样码着胡琴和琵琶的琴盒。

盒子表面的皮质光亮,应该是有人一直在为它们保养。

琴盒掀开,他修长手指慢慢拂过琴身,目光逐渐深沉。

见顾长浥回来,姜颂把琵琶接到怀里,爱惜地摸了摸,又抬头看他,“弹点儿什么好?”

顾长浥垂视着他,“《海青拿天鹅》。”

姜颂记得他小时候非常喜欢这支曲子,常常要自己弹给他。

虽然并不太意外,但姜颂实在是没忍住,“老太太过生日,弹一个武套曲?”

那曲子讲的是海东青猎杀天鹅的场景,怎么想也是不适合出现在庆生这种喜庆的场合。

“你现在手生,先拿这个练了手,再弹《春江花月夜》不迟。”顾长浥漫不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还是姜先生已经忘了《海青拿天鹅》怎么弹?”

姜颂左手按住第二相,皱着眉在弦上做了一个大摭分,琵琶立刻发出了一丛蓬勃的滑音,仿佛凶猛的矛隼在空中挥动巨大的灰褐色羽翼。

刻进脑子里的东西怎么会忘?

他不无得意地睨了一眼顾长浥。

“继续弹。”顾长浥一开口,姜颂又觉得自己有点上钩。

会不会是这个崽子自己想听,还说什么练手?

姜颂手指搭在四弦上,抹挑挽吟。

待他弹到海东青扑向天鹅那一段,左手并四弦,右手配合着长滚纵起。

海东青穷追不舍,天鹅抵死反抗。

高亢的带着示威的凯歌混杂着筋疲力尽的婉转哀鸣,从姜颂修长洁白的指尖迸发。

天鹅力竭,海青抖擞。

一曲接近尾声,姜颂竟然出了满额的汗,抱着琵琶的手臂也有些打颤。

“好了。”顾长浥没等着他弹到最后,把琵琶从他怀里提了出来,“明天再练。”

姜颂弹得投入,抬起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嗯?”

他水红色的嘴唇半张着,隐约露出来一些柔软的口腔。

大约是累得,他的眼睛也有一些泛红,连着粉白的双颊,并不像是天鹅,反倒让人想起雪地里画一样静立的丹顶鹤。

一片云彩遮住日头,没开灯的房间陷入短暂的昏暗。

顾长浥微微俯身,在那双微张的嘴唇上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