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澄溪照例是被父亲江阳叫醒的:“囡囡,起床了。”江澄溪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青蛙一般地趴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动:“爸……让我再睡十分钟。”
过了片刻,父亲又敲门进来:“囡囡,好起床了。都七点半了,爸爸还要赶去诊所开门呢。”江澄溪八爪鱼一般地伸着腿脚,哈欠连天:“老爸,好老爸,我好困,再睡一会……就一会儿……”
江阳见自己女儿的可爱萌样,也不忍心再吵她,于是爱怜无限地摇头叹息,蹑手蹑足地退出了女儿的房间。
江澄溪只觉自己才又睡了不过几秒,母亲石苏静的声音就在她房间里响了起来:“江澄溪,你倒是给我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可别因为在你爸的诊所上班,你就随便偷懒。要是你在别的地方工作,难不成也能这样三天两头的迟到!”
说了半天,只见江澄溪翻了个身,照旧赖在床上,石苏静“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让清晨明亮的光线透过白色蕾丝帘子照进来。她不急不慢地使出了杀手锏:“江澄溪,要是你再不起来,可别怪我把你的苏小小扔到马路上去……”
话音落了才一秒,江澄溪已经“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进了浴室洗刷刷:“妈,我起来,我起来了。”
她老妈石苏静在这家里那可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主。这么大冷的天,把苏小小这只龟扔到马路上不是活活要它的命吗?!
拉开餐椅一坐下,穿着围裙的江阳,立马给她端上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红枣白豆粥:“囡囡,你妈发威了,还不快趁热吃。” 石苏静在边上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地白了江阳一眼:“一大早的,怎么说话的呢!”
江阳顿是讨饶:“呀,老婆,这纯属口误。口误!”
江澄溪幸福微笑,胡乱吃了几勺,搁下碗:“爸,我好了。走吧。”
临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还没忘记苏小小:“妈,你记得把苏小小的窝搬到阳台上,让它晒晒太阳……”
冬天的清晨,薄雾蒙蒙。江澄溪和父亲江阳按往常一样来到了自己的诊所。已经有好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在排队了,见了江阳,纷纷上前:“江医生。您来了……”
江澄溪一进去,赶忙戴了塑胶手套,扫地擦桌子。其实每日下班都是她负责搞好卫生的,此时也只是略微打扫一下。擦好后,便去烧水,帮父亲泡一杯参茶,轻手轻脚地搁在父亲桌上。
父亲江阳正取下听筒,挂在脖颈:“有点炎症。家里有咳嗽药水吗?”家长:“有。”报了一个牌子。江阳道:“这个药水可以用的。我再给你配点消炎的中成药。你们家长要特别注意一点,如果反复发热的话,就必须要去正规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的。”
家长应了一声,又连声道了谢。然后到小郑和江澄溪这里配药拿药。
接着下一个又抱了孩子上来:“江医生,我女儿……”江医生摆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最近肠胃不好,估计还上吐下泻。你孩子的鼻根处青筋外露,肯定有肠道方面的病。青筋的颜色这么深,看来病的不轻,来,我先给她把把脉……”
江家是祖传的中医世家。据说江澄溪曾祖父的曾曾祖父还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医,但到底是真的还是中途添加了点料,江澄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江澄溪从小就知道父亲从当年坐堂行医的祖父手里学得一身医术,后来进了市中医院,主治中医儿科。前几年由于母亲石苏静身体不好,便提前从医院退了下来,在梧桐路上开了两个小店面的诊所。
江澄溪虽然不大相信自己的曾曾曾祖父做过御前大夫,但不得不承认父亲还是有点本事的。记得开张的第一月,很多家长便已经慕名而来。一来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案例极高,二来价格公道。几年下来,江氏中医儿科在三元市的家长圈里颇有口碑。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发烧的,一般亲戚朋友都会关切的问一句:“找江医生看过没?”这个口中的江医生便是江澄溪的父亲江阳了。
每天的上午都是非常忙碌的,吃中饭基本都在下午一点多。到了四点,父亲就雷打不动地拉下铁门关诊所了。一路散步着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煮饭煲汤,侍候老婆。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滋润。
父亲一生中大约唯一可以挑剔的便是她了。江澄溪知道父亲有的时候很希望自己是个男的,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当年她没考进医学院,父亲江阳心里想来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父亲从未将这种失望表露出来过,总是慈爱万分地对她说:“囡囡,人一辈子很快的,只要你开心就好。开心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