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圈圈睡在医馆,封信守着她。
孩子的睡颜恬静而安心,牵着封信的手不肯放。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的事,从早上去见彦景城,到圈圈出事,像激烈的动作电影一样让人没有喘气的时间。
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不禁心生茫然。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医馆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只留了几盏夜灯在走廊上,把窗子推开一点儿,夜风就轻轻悠悠地飘了进来。
我抬头看去,今夜的天空如同水洗过一样洁净,露出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灿烂星河,玉盘般的月亮里,环形山隐隐绰绰,令人不禁遐想那上面是否真的有桂树香。
无论人间多少变迁,这月色依然如年少时那样宠辱不惊,安静恬然。
而对于人类来说,天一样大的烦恼,在时间的星河里,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尘埃。
我突然想起,那一次问封信,他为什么年少时那么喜欢看天空。
他说: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抬起头看着天空时,自己会变得很小很小,自己的烦恼和孤单也会变得很小很小。
那样期望活得简单而干净的少年,到底是从何时起,被命运加载了无数的恩怨,成了一个负重前行的影子?
听到轻微的响动,我一偏头,看到封信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相邻的窗前,也沉默地看着夜空。
微光打在他的侧颜上,宁静致远。
比起少年时的清俊,他的脸庞,似乎多了一些沉默的阴霾,但那些线条,依然是柔和的、清朗的。
这些年,我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回南。我见过许多的人,也见过许多城市的天空与月亮。
但是,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这样好看心动,也没有一处月色,让我觉得像他头顶的那片那般干净温柔。
他美好得让我心疼。
就算有一天,他白发苍苍,我依然会这样形容他。
我笃定他是那种能从眼角的皱纹、鬓边的华发、迟缓的脚步里清楚地透出美好的男人。
如果说年少时的一见倾心是种悸动,那这段日子重遇后相处的每一天,则让这种悸动,变成一种踏实的汹涌。
我爱他。
我曾想成为一朵在路边仰望,祈愿他发现并摘下的花。
而现在,我想成为站在他身旁的树。
这皎洁的月色,如同魔法般,将我心里层层叠叠的不安与茫然拂去。
我轻轻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感受到他一瞬间轻轻的震动。
我把头埋在他宽阔而瘦削的背上,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