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
梁瑄的语言艺术功底深厚,两个字杀伤力巨大,陈晋自愧不如,被气得一笑:“梁瑄,你可闭嘴吧。”
梁瑄十分配合地闭上了嘴,手揣在兜里慢慢散步。
两人身旁孩子的欢笑声环绕,给医院的冷肃添上一层活力,这人间暖意甚至让梁瑄唇边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陈晋微微侧目,看着梁瑄过于苍白的侧脸,还有那人许久未见的笑容,无奈投降。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嗯?”
“你忘了,在电话里说的。”
“是,差点忘了。”
“...我骂你骂错了吗?你倒是对自己上点心啊。”
“...确实想吃点心了。”
陈晋一哽,却没料到竟然是那个赚钱机器久违地开起了玩笑。
梁瑄噗嗤一声笑出来,黑棕色的瞳孔被阳光晕得浅淡,下颌尖削,五官精致,碎发随风微扬,软得蓬松,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陈晋狠狠地心动了一瞬,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风华灼目的少年天才。可那笑容转瞬即逝,仿佛昙花一现,陈晋清醒后,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是谁害梁瑄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是他陈晋。
陈晋脚步渐停,颓然坐在了木质长椅上,手插进头发里,半捂着眼。
梁瑄插兜站在他面前,看着面前人委顿的枯坐,他也安静地坐在了长椅上,两人隔了一臂,不近不远,恰好是朋友的舒适距离。
“若我当年没有冲动地把你和沈珩的事告诉叔叔阿姨,她或许就不会因为魂不守舍而摔下台阶,而叔叔也就不会因为生意不顺而染上赌博。梁瑄,是我见不得你和沈珩的幸福。是我的私心作祟,害了你。你说我是你朋友,可我配吗?”
压在陈晋心底许久的话终于被他倾吐出来,他双手捂着脸,萎靡懊悔地弓着腰。
“陈晋。”梁瑄拢了拢风衣,抱着双臂,闭上双眼沐浴着不算暖的阳光,声音有些懒散,“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做事故追责的吗?”
陈晋不说话。
梁瑄也不在乎,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一个事故的发生可以是单因素,也可以是多因素串行导致的。对于多因素事故,我们只追责主要责任人。判断主要责任人的归属也很简单。”
他侧过脸,用两只食指比了一个叉,视线凝在中间的交汇点上。
“可替代的错误,可避免的错误,衍生的错误,都是次要错误。”梁瑄声音淡淡,眼睛弯了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只有核心错误,本源错误,无可取代的错误,才是根本事故责任所在。”
梁瑄放下双手,昂首阖上了双眼。
“事故主要责任人,是我。”
陈晋慢慢抬起头,看着梁瑄唇边苍白的笑,他嗓子发干,心里有怒有悲,却什么都不能说。
两人沉默间,陈晋的手机响了,又有新的急诊病人入院。
梁瑄让他去忙,自己则顺着小径,慢慢走到西侧疗养院的特殊病房,上了三层,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屋,轻轻推开了门。
一位中年妇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阳光顺着窗户洒了进来,窗台上的花是新换的,桌上的水果也很新鲜,护工见梁瑄来了,朝他笑笑,啰啰嗦嗦地说着女人记忆混乱的日常点滴。
梁瑄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唇边噙了一丝笑,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双眼明亮,有几分孩童的天真,还藏着对母亲的眷恋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