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难过到什么地步,这位曾经的世界冠军,在冰上以骄傲优雅著称的维克多,才会冒着零下十几度的风雪,到这样偏僻的小酒店里找他一个异国运动员倾吐苦水。
凌燃原本训练了大半天,肌肉都开始酸疼,明天的行程更是满,又是抽签,又是训练,早就打算好等回来酒店就休息。
可维克多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这股发自真心的难过感染力很足。
少年没有动,也没有劝。
只是在维克多喝光酒瓶里的水,彻底瘫倒在桌上不醒的时候,才叫老板帮忙开了个新房间。
他把维克多背进屋,让伊戈尔照看着,才回屋换掉沾染酒气的衣服。
薛林远叹了口气,“维克多是真的伤了心。”
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可伤了心的又何止维克多一个呢?
凌燃想到了不久前到访集训中心的班锐,换衣服的动作都变得更慢。
短短几天功夫,他就已经对花滑现今的糟糕境况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真的有很多人,已经陷入了绝望。
他们被自己的深爱压塌脊梁,甚至正处于濒临放弃和崩溃的边缘。
这样的人,他目前只看见了维克多和班锐,但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
也许不止是从业者,那些喜爱花滑的冰雪爱好者,那些观众们,会不会也早就开始感到失望和厌烦。
凌燃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出神。
薛林远还在低声絮絮叨叨,他其实对目前花滑规则引领起来的风气也有不满,但他本性太温和了,言语怎么也激烈不起来,听起来更像是小声抱怨。
凌燃静静地听,然后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少年扭了扭关节,开始用队医教的法子放松因为运动紧绷的各处肌肉。
等薛林远说得口干舌燥,才抬起头看他。
“薛教,我会好好滑的。”
少年人的眼里印着壁炉里的熊熊火光,乌黑瞳仁都被镀上了一圈金边,投注而来的目光也变得灼.热明亮。
薛林远的脑回路还没接上,“啊?”
凌燃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能感觉到,肩上无形的重担好像又多了一分。
不是想压垮他,而是都化成了动力,催促他走得更快些。
走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巅峰。
站到能影响规则,改变规则的高处。
很难,但也要努力做到。
看不到希望,那么就尽力让自己成为那个希望。
少年站在窗口,深呼一口气,袅袅白气就在玻璃上被凝成了晶莹冰花。
雪白的颜色,就像是他滑过二十年的冰面。
凌燃看了很久,才轻轻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