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风了, 风刮着裹着塑料布的玻璃,响个不停。
三点多的时候,黎阳醒了, 屋子漆黑, 他往谭帅的脚下摸了摸,比被窝里面凉点, 重新塞好旧被子, 把一双大脚丫子围个严严实实。
坐起来披上衣服,黎阳去到前屋, 果然两个灶膛都烧着火,锅里咕咚咕咚炖着猪骨头。
村子里过年前杀猪,除了卖的, 其他的慢慢吃, 猪头留到二月二,猪骨头一般是正月吃,现在黎阳和谭帅来了,骨头就早早的下了锅。
大骨头一般要炖好几个小时,昨天吃完晚饭火就没停, 到这个时候, 一根长长的木头都快烧完了。
姥姥姥爷看到黎阳起来了, 拎暖壶过来, 黎阳开始洗脸。
旁边的屋子里, 舅舅的呼噜一声比一声大, 黎阳坐在灶膛前面的小板凳上,一边烤火, 一边跟姥姥姥爷小声的说话。
从前离的近, 有事可以找人捎句话, 现在隔的远了,二老担心黎母,也惦记黎旭和肖欣欣,对于黎阳这次出国学习,也是又喜又忧。
说着话,黎阳手里又被姥姥塞了几个手绢,里面包着的是钱,有给他的,也有给肖欣欣的,还有桐桐的。
知道是老人家的心意,黎阳笑着收下了。
提到谭帅,姥姥忍不住小声跟黎阳说,“那孩子是好孩子,这么大点年纪,家里头就没亲人了,他对你好,阳阳你对他也得像你哥一样……”
黎阳认真的点头,他和谭帅之间的纠缠,实在是复杂,只是不能跟旁人挑明,自己心里头明白就行。
等到锅里的骨头煮好了,谭帅也醒了,起来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又被姥姥姥爷一通夸,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啃骨头。
吃完饭,外面还没亮,黎阳的几个舅舅和舅妈开始往车上装东西,也不知道都是啥,反正车子又满了。
外甥好不容易来一趟,刚呆了大半天,姥姥姥爷舍不得让走,但也知道他们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时候,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不能耽误,只能一个劲的叮嘱路上要慢点。
谭帅开车,姥姥姥爷和舅舅们一直送到村口,离开时,黎阳把谭帅换下来,自己去了驾驶室。
车子从村子开到公路上,天才将将亮,回去的路不用看地图,黎阳自己就行。
走了一个多小时,路边有人挥手求助,旁边一个大车停着,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黎阳停下车,一问,果然是对方的大车出了点毛病,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司机都快死哭了。
把车停在荒地里面,黎阳和谭帅下车帮忙,当然,上手的是谭帅,有司机在,黎阳连个下手都不用打。
卡车是空的,箱体缝隙都是煤渣子,好再是送完货坏了,如果车上还有煤,还得先把一车的煤块给卸下来,那更麻烦了。
一边修车一边说话,从司机的嘴里得知,这车牌虽然是外省的,但是煤矿就在海城边,原来是县里国营煤矿,资不抵债快要倒闭了,已经拖欠他们好久的车费。
司机口中的县城黎阳听说过,海城需要的煤不少都是从那边拉过来的,那里的煤质量挺好的,谁知道也没逃过这一劫。
不到半个小时,卡车修好了,司机师傅千恩万谢,谭帅朝他要了煤矿厂的电话,和黎阳继续赶路。
眼睛看着前面的路,黎阳问道:“你要电话干啥?”
“周乐的一个朋友对这个感兴趣。”谭帅懒洋洋的道:“就是上次见到你喊哥的那个。”
他这样说,黎阳一下就想起来了,谭帅说的人叫陈家浩,比谭帅和周乐年纪都大,十分的客气,对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黎阳叫哥。
周乐在年前回来了,十分的活跃,像是花蝴蝶一样,B市和海城两边跑,农机厂不少小姑娘都认识他了。
周乐的朋友特别多,几乎走到哪都有一群,但介绍给谭帅的只有几个,他自己也说,那些都是酒肉朋友。
陈家浩是周乐的朋友之一,看着特别和气,听周乐说他过去跟船出海,因为天气原因被困海上好几个月,船坏了,吃的没了,其他船员死的死伤的伤,获救的时候,船长和船员二十多个,只有他一个是能站着的,还有三个奄奄一息的。
在那种困境还能活着回来的,黎阳觉得这人应该有惊人的毅力,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下午,黎阳到了B市,去四合院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他和谭帅还有黄立安三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大部分都得留在这。
卸车的时候,黎阳才看到姥姥姥爷给拿的猪后,自己家做的豆腐,磨好的黄面还有小米,棒子面……
黎母抓着儿子,问姥姥家的事情,谭帅在B市有事,把车留下,自己去坐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