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钢琴师 最澄 3474 字 4个月前

薛时朝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凌霄扬了扬下巴:“我说小子、都几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没用?”

凌霄看到他,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冷哼一声,擦了擦额角的血迹,试图再次站起来,却被一个混混一脚踩住后背,又跌了回去。

最近,他在负责追查一宗军饷失窃案,本来这种事也不需要情报局出手,但因为涉案金额比较大,上头震怒,勒令情报局刑侦队亲查,他追着线索来到浙江这处小县城,准备顺藤摸瓜。但窃贼显然是有组织的,他无意中打草惊蛇,被追杀了好几日,带来的人手折损了大半,又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药,醒来时一看自己五花大绑,武器都被搜了去,被关在一间仓库里,他拼了命才能逃出来,半途却被人追踪上,怎么甩都甩不脱,被逼到这处暗巷里,好巧不巧,正当虎落平阳的时候却被薛时那个小痞子撞见了。

“本事没有,脾气还挺臭?”薛时看他陷入这样狼狈的处境,心情十分愉悦,“这样吧,看在李先生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回,不过这份恩情我得记小本本上,将来你要还的。噢、你别担心,不必还给我,要还也是还给李先生。”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领头的小混混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冲上来,棍棒夹着劲风就要朝他脸上招呼。

凌霄趴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仰起脸。

薛时三两下就解决了那混混头目,随后被一群人围住,他没什么耐心跟他们缠斗,随手掏出枪就朝天鸣了一枪。

不远处的街道上似乎有人听到了枪声,正在朝这边赶来。混混们面面相觑,唯恐枪声引来警察,更怕子弹打在自己身上,他们心惊胆战地看着薛时,背起昏迷过去的同伴拔腿就跑。

凌霄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暗巷,身后那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哟,你这伤势不轻哪,要不去我那对付一宿?不必谢我,我也不是无偿帮忙,都记小本本上呢,这恩情要还给李先生的,李先生在中国没什么朋友,你倒是算一个,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喂……”

“你说够了没有!”凌霄发出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刚一扭头,却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陈设简陋的县城小旅馆里,薛时将一罐伤药放在桌上,又给凌霄倒了杯热水。然后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见凌霄靠在床上,目光发直,薛时冷笑道:“你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上药?行吧,我给你上药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也得记在小本本上……”说罢他竟然真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拔出钢笔就要往上面写东西。

“李先生他怎么样了?听说他离开了上海?”凌霄青紫着一边的唇角,鲜血染红了半边脸,脸色苍白如纸,踌躇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几个月前他与莱恩失去联络,到处都找不到他,但是他也拉不下脸去找薛时打听,心急如焚之时却接到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不得已只能暂时放下这些事离开上海去浙江查案。

薛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就是想向别人炫耀他的男朋友,不为什么。

“噢,李先生啊,年前我和他去北方走了一遭,年后才回来,现在他住我那儿,他好着呢,你不必挂念。”薛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在乡下农田里待了好多天,他没怎么注意仪表,下巴上长出一圈青黑胡茬,这一笑,带了点痞气,眼神里充满快乐。

凌霄特别看不上他这副样子,自然也没什么好声气:“他去北方干什么?你怎么老粘着他?”

这句话一出口,薛时突然不笑了。他坐在凌霄对面的椅子上,坐得笔直,郑重其事道:“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有些不能公开的秘密,憋在他心里,憋得难受,非得找个借口说出来才能舒服。

凌霄一脸愕然,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薛时,仿佛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他所尊敬的李先生,竟然会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还是个下三滥的、不入流的小痞子?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薛时说完这句话,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上药,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睡,明天一早就回上海,这旅馆我付钱,你可以多住几天,养好伤再走。”

说完他披着大衣打开房门,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讲清楚,不管以前你对他有什么心思,请你现在立刻断了那些念想,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的男朋友。他把你当朋友,我自然不会与你为敌,但是我希望你掌握分寸,不要逾越了。”

说罢,薛时带上门离开了。

“哗”桌上的茶杯被凌霄一把扫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盯着门口恶狠狠地骂道:“有病!”

第二日清晨,薛时天一亮就开始赶路,回到上海的时候已是晌午,汽车开到院门外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家里新近聘请的厨子于老爹烧得一手好菜,听说他今天回来,朱紫琅甚至把酒都带上了车,和陶方圆一道去火车站接回了他。

出门十来天,如今回到家,他看到庭院里草木葱茏春意盎然,不禁驻足。

搬进这宅子时母亲种下的两株桃树已是一树灼灼,开得热烈。落花如雪,拂了满身。屋里传来琴声,从他这个方向隐约可以看到坐在窗户里弹琴的人,他突然就不敢往前走了。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九岁那年一个飘雪的冬夜,两处场景重叠在一起,真实而又虚幻,他生怕这是一场梦,只要他一迈步,就会支离破碎。

从漫天飘雪的凛冬走到飞花寂寂的阳春,他竟花了三年的时光。

“时哥,愣着干嘛呢?快进去啊,饭都做好了!”岳锦之在身后催促道。

薛时回过神来,笑了笑:“走吧,吃饭。”

走到玄关,琴声就十分清晰了,借着脱衣换鞋的功夫,薛时仔细听了一会儿,这首钢琴曲浅淡温柔,可是却莫名哀伤,深入人心,仿佛是在向倾听者讲述一个故事。

“李先生新写的曲子,真好听!”岳锦之站在玄关陪着他听了一会儿,由衷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