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心疼极了,过去抱着他,安慰道:“宝贝不要哭,你爸爸他只是想看你好好的,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周父道:“我刚刚听见你跟你妈说,很快就结束了,以后就不再回去了吗?”
林匪石带着厚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林匪石其实是一个心脏足够坚硬的人,对于大多数的不幸都可以冷眼旁观,也并不在意别人怎样评价他,有种刀枪不入的意思,可家人的责怪就像是一口被反复打磨过的锋刀,捅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疼的翻天覆地。
美人的眼泪也如同钻石,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剔透发亮,然后滚落下来,四分五裂,破碎在地上,林匪石平日里很娇气,不耐疼,小时候受一点皮肉伤就要喊痛,他也没想到能够一个人向外走出那么长的道路。
林匪石从来风流多情,可是没有亏欠过旁人什么,唯一愧对的就是眼前这两个跟他骨肉相连的亲人,他没有做到一个儿子该尽的义务,还让父母跟着他担心,大不孝,他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心里又实在太难过了,说不出来,就只好不住掉眼泪。
“我都跟你说不要讲了!”周母又打了周父一下,生气地说:“你非要惹他!”
周父无言以对,默默地看了周流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林匪石双手盖在脸上,湿润滑腻的液体从指缝渗出来,他低哑地说:“妈妈,这些年我也很想你们。”
周母擦去他的眼泪,轻声细语道:“妈妈也想你。”
林匪石哭了五六分钟,才不哭了,低头继续吃面,用筷子捡起虾仁放进湿咸的嘴里。
周母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做这件事,你的那个男朋友知道吗?”
林匪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还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的。”
周母叹息道:“毕竟是爱人,有些事不要隐瞒人家,不然容易产生隔阂的。”
林匪石按了一下额角:“你不太了解他,他的性格很强势,护短,知道了真相之后不会让我一个人跟他们接触的……我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
林匪石是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才跟江裴遗坦白的,不过到时候江裴遗可能要生气,会不理他,估计要“追妻火葬场”了。
周母听了也没说什么,周流一向是非常有主意的人,会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第三天,林匪石进了手术室,他恢复的很好,检查之后可以直接进行修复手术,打麻药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身上包着洁白纱布,从四肢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耳边“嗡”地一声响。
其实烧伤恢复是很难的,尤其像林匪石这样大面积的重度烧伤,除了切除疤痕组织──也就是基本上他的全部表层皮肤,然后再利用皮肤再生复原技术配合去疤药物复原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而这个过程是相当受罪的,想想就让人觉得疼痛难忍,所以大多数患者不会进行手术。
当然,像林匪石这种在美貌与生命之间毫不犹豫选择美貌的资深自恋患者,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做手术的决心,他每天看着自己的皮肤要难受死了。
像这种手术要做许多次才能恢复到原本的肤色,时间间隔大概在三个月到半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痛苦也绵延不绝,林匪石满头冷汗,慢慢地舒出一口气,胃都在痉挛。
周母关切道:“宝贝,你醒了?”
林匪石微弱地点了一下头,轻轻开口:“妈妈,帮我给孔雀饲养员发个消息,就说我手术完成了,住院观察一个月就能回去了,让他不要担心。”
周母依言给江裴遗发了一条微信,大概是他们两个人的语气有差别,江裴遗一下就认出了对面的人不是林匪石,回了一句“是阿姨吗?”又问“他的情况还好吗?”
周母也不知道这个饲养员是怎么认出她的,看了林匪石一眼,回复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他现在身上有伤,暂时不能动,托我给你发个信息,年轻人不要担心。”
饲养员那边总是“正在输入中”,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等了两分钟才收到一句“好的”。
林匪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他在医院里恢复治疗的日子,那时候他浑身哪里都不能动,翻身都要两个人帮忙,在床上整整躺了四个月,身体机能也垮了,就算皮肤可以恢复地完好如初,可是以前健康的身体再也回不来了。
林匪石还有点晕血,但不是很严重,不是大规模血淋淋的创伤就没关系,可他的皮肤就是这样的,所以每次医生拆纱布换药的时候他都要闭上眼。
林匪石睡觉的时候,大夫对他的母亲说,“周夫人,我们给他用的是最先进的技术、最好的药物治疗,疼痛是在所难免的,恢复总是要有一个过程,您也别太担心了,周流的心理素质是很好的,非常乐观,这对恢复也有很大的帮助,不用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周母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
林匪石不在家里,江裴遗基本上就不回家睡了,一直在市局加班,这天晚上他吃饭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他以为是林匪石打来的,快步走过去接电话──才发现来电人是李成均。
江裴遗顿了一下,道:“老师。”
李成均那边呵呵笑:“我听说你们又破了一个团体犯罪的大案子?后生可畏啊,你跟林匪石在重光市这一年可是屡建奇功,省厅这边准备给你们评一个集体荣誉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