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川看一眼正在为父亲斟茶的阿姨,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早有准备地说:“昨晚我一直留在公司加班,临走的时候董事长突然叫我去跟他应酬,他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母亲望着他的眼神严肃而陌生:“喝酒了?”
“喝了一点。”
“什么酒?”
“红酒。”
母亲不吱声了,看来这个答案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丈夫轻拍两下她的手背,开口道:“赢川已经正式步入社会,有些事是难免的,最重要的是他要得体,我觉得应该找一位老师,专门培养酒文化。”
妻子正经应道:“好,我来安排。”
“爸,妈。”赢川打断他们的谈话,一下子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他对着夫妻俩微微颔首,“有件事我想争得你们的同意。”
父亲喝了一口茶,问:“什么事?”
赢川的笑颜刚好控制在合乎礼貌的范围之内:“为了工作效率,我想搬到望京去住,这样不仅离公司近,去学校也方便。”
闻言,夫妻俩对视一眼,快速地交换一个眼神。
母亲开口道:“这件事我要和你爸爸商量以后才能给你结果。”
赢川一点也不意外:“好的。”
与往常一样,遇到这种事夫妻俩就会转移到书房探讨,门敞开着,丝毫不怕被人听见。
赢川隐约听到他们说“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也不错”“他现在是董助”“工作时间比较弹性”等等...这样的废话。
他不想多听,直接把自己卧室的门关上,然后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暂时能拿走的东西不多,几套衣服,几本书,一些没吃完的零食。
赢川很快收拾妥当,安静下来后,还是能听见外面的杂声,他干脆把耳麦戴上,点开流行音乐,放松身体靠坐在床头,一边听着音律欢快的曲子一边迎接那孤儿般的失眠。
他面前是一排红木收纳柜,上面摆着小提琴和老式留声机,墙上贴着古典名曲的黑胶唱片,他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只要一坐起来就能看见它们,看久了,他会莫名的恶心。
在他刚会说话的年纪,他的父母就对他进行贵族教育,书籍的选择,音乐的选择,交往的人等;看书必须是名著,接触的孩子必须有层次,庸俗的孩子是蟑螂。
赢川的整个学生时代,可以说是偏离人群,他看那些同学的距离很遥远,仿佛隔着一条漫长、曲折、黑暗的道路,他身上烙着永不合群的孤独印记,直到遇见萧捷一行人,那种印记才慢慢被擦掉。
监狱里的罪犯是有意识的犯罪后被戴上镣铐,而他从出生的那天起便戴上了,他想挣脱,想的要疯了...
他并没有对自己感到失望,在经历了那么多失眠之夜与忍辱负重之后,他克服了贪婪与怯懦只为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攥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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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中打发残夜。
第二天清晨,大海已归位,生活还有继续。
赢川洗漱结束后走出房间,来到餐厅和父母一起享用早餐。
夫妻俩同意了,同意他搬出去,像宣读判决书似的通知他。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赢川戴了那么多年的镣铐,早就把这玩意研究透彻,就连上面细微的擦痕他都能准确找到位置。
“谢谢爸,谢谢妈。”他的语气比一根孔雀毛还轻。
母亲说:“我会给你安排住处。”
赢川抬起脸,从容不迫地看着他们,“我已经有住处了。”
母亲当即变脸,露出质疑和不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