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川立马敛去嘴边的笑,看上去有点冷淡:“这方面不劳邵总关心。”
“我关心你了吗?”邵煜铭从他微愠的脸色看出了点什么,说着使自己满意的话,“算是吧,我是见不得你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走弯路,知不知道人这一生的机会只有那么两三次,抓住就是你的能力,抓不住你就会后悔,我都是为了你好。”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线划过赢川脑海里名为理智的神经,这话他听得太多了,传到耳里不单单是反感。
他慢悠悠地把脸上的眼镜摘了,放在手里摆弄着,声音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机会?”
“瑞升是你的机会。”邵煜铭一脸遗憾地看着他,“赢川,不要犯傻,留在瑞升发展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你自身条件不错,认真做事,收获一些社会经验,可以奔着市场管理的方向去努力,我相信你,你会成为第二个萱秘书,有可能比她更优秀。”
赢川倏地笑了,拢起眼镜放在衬衫的口袋里,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邵煜铭:“请你不要在我身上臆造出许多子虚乌有的事。”
“我说的不对吗?”邵煜铭往后倒向椅子,手臂放在胸前,“你这样的小朋友我见得多了,跟家里闹点别扭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你有没有想过,等你身上这股冲劲过去以后该怎么办。”
“邵煜铭,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自以为是。”
“我有这个资本。”
“你的资本留给其他人吧,麻烦用你那畅行无阻的智慧好好想一想。”
说话间,赢川不动声色地退后,病态地微微一笑,“不可否认你刚刚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做一个有事业心、高情商、会赚钱的年轻人,我理解并尊重,但是你看看,看看周围,还有你每天接触的人,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你看我像个抓不住机会的傻瓜,同样,你认为高贵、神圣的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还是太年轻。”邵煜铭像个老干部,些许用力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不过声音没有刚刚那么硬气了。
他在反驳赢川的同时,心里琢磨着那些话。他之所以被赢川吸引,可能就是因为赢川身上显露出的与众不同。
“我年轻不代表没主见,而你年长也不必有太多的优越感,”赢川语气平静到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你和我都不是海滩上唯一的石子,各走各的路,为什么总喜欢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呢?”
“我只是好心提醒。”邵煜铭的眉毛已经拧成夸张的程度,“我说东你就说西,你就是想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赢川感到好笑的摇头:“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所谓的人情世故,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已经在我耳边重复许多遍,他们的教育比你细致多了,他们教我怎样分辨穷人和富人,见到领导和长辈该怎样说话,如果我认真起来,我想我会成为你需要的那种人。”
“但是邵煜铭...”赢川停顿一下,神色认真起来,“你真的想要那样的我吗?”
邵煜铭专心听着,潜意识冒出来的‘不想’两字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赢川不等回应,低垂眼眸自言自语:“我不想,不想再说谎,不想再假笑,不想为了讨好别人而活,那种日子我早就厌倦了。”
“赢川,其实我刚才...”邵煜铭一看赢川的脸色是那么冷漠疏远,不由得心里发紧,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又寻不到合适的字眼。
赢川接过他的话音说:“邵煜铭,我只是想告诉你,各个年代的人们都会跟着时代潮流走,大部分的人会选择A,但总有一些人会选择B,像你这样选择A的人,请尊重一下我这个选择B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邵煜铭的心脏发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开始陷入企业家专有的思量时刻。
这种沉静的思考,并不让人感到尴尬。
他不禁眯起眼眸,开始聚精会神的打量赢川,没有戴眼镜的赢川,一个真实的赢川。
突然间在他眼中,赢川成了一面魔镜。
他用搜寻的目光盯住那双富有异域风情的深褐色眼睛,用了他所有的目力,探究着其中的奥妙。
这次的赢川没有防着他,而是刻意地给他看点东西,让他从瞳孔最深处看见一抹深沉的墨色,忧郁而野性,危险又那么迷人。
曾经固有的印象已经改变,以前的邵煜铭总把赢川当做观赏物,长得漂亮,肚子里除了在学校学到的那点东西外没别的。他本以为赢川是温室里的花朵,离开父母的支撑可能会凋零,他有私心的想趁机拉一把,可惜赢川站的笔直,稳稳地站在黑色的漩涡中,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从这一刻起,他对赢川刮不相看。
半晌,邵煜铭执起那份申请书,随意翻了两页,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舍。
赢川已经从男人的眼中找出答案,便不那么着急了。
邵煜铭优雅地签完名字,合上文件夹,投给赢川的眼神格外灼热:“赢川,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赢川走近办公桌,一手撑在桌边,弯腰向下忽然凑近邵煜铭的脸,灵活的手指捏住那份文件,一点一点从对方手中抽离。
孩子般的神采在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陌生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