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了吗?”郎晓晓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般洞穿月朗的心脏,月朗按住剧痛的胸口,嘶声裂肺地吼道,“不自由,毋宁死!”
郎晓晓沉默片刻,没有回答月朗的质问,“你专门给你父亲准备的烈酒,我悄悄替换掉了。你父亲很快就会酒醒,我给他留下了线索,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被海明玉和郎晓晓的连番拖延,月朗已经看到远处隐隐亮起的火光,握在手中的匕首哐当掉落到船上,只剩满心绝望。
他逃不掉了。
见月朗不再反抗,郎晓晓长舒一口气,她端起婆婆的架子,柔声嘱咐海明玉,“月朗是未来的月影岛岛长,他的身上不能留下污点。逃婚的罪名就由我们共同担下,我们到时肯定要吃一点苦头,你能忍下来吗。”
海明玉紧紧依偎在郎晓晓身边,她用力地点点头,“我能做到!我绝不会让月朗的身上留下污点的!”
“哈哈哈哈哈哈!”绝望又疯狂的笑声从海底传来,月朗的声音痛彻心扉,“我不过是想要逃离月影岛这座人间炼狱而已,竟然就成了我的污点。”
“我恨她们!我恨月影岛的所有人!”
两根半透明的浅蓝色触手从海里探出,勾走了柯啄手中的珍珠项链。触手摆弄几下,啪嗒一声,串连珍珠的绳索猛然断裂,缀着月光的珍珠散入海中,只剩下一颗形状不够圆润、光泽也十分黯淡的珍珠夹在两根触手间。
触手捧着珍珠,送至陆厌面前。
“我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独自在海边散步,时间一长,我收集到不少珍珠。我本打算在离开月影岛后找个机会卖掉它们,换取一点生活费的。我也没想到它还拥有那么神奇的力量。”
“它回应了我的仇恨。就像郎晓晓在我小时候讲过的匹诺曹的故事,欺骗行为越多的人,身上长出东西就越多……”
陆厌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月朗悲惨的故事动容,拿到珍珠后,立刻朝柯啄投过去一个是我赢了的眼神。
收容之匣可大可小,就算要把整座月影岛装进去,也完全可以做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调查员们不干脆把所有疑似污染源的东西全部丢进收容之匣呢?
简单的类比,碎片溢散的能量造成的大规模污染对委托者来说,就和人类看待自己的排泄物差不多。其实以委托者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调查员的帮助就能自行回收碎片,但是还是付出一定的代价雇佣了调查员,就是不想亲自动手在一大堆自己的排泄物中翻找碎片。
调查员要是投机取巧将好几个可疑物品同时扔进收容之匣,就算其中包含污染源,委托者也是不会进行回收的,会判定收容失败,直接要了调查员的命。
而另一种情况,调查员装入收容之匣的目标的确是污染源,但含有一定量杂质的,即使判定收容成功,调查员获得的假期也会遭到扣减,搞不好最后得到的假期和比划水过关的调查员根本没区别。
直接对珍珠项链进行收容,就属于上述的第二种情况。柯啄献给汪星燃的礼物,真的很不怎么样。
所以,这场胜负,陆厌自己给自己当裁判,是他赢了!
“剩下的事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还要听吗……”两根触手扭在一起,从触手尖尖传来月朗的声音。
陆厌随意地摆摆手,“嗯,不听,你走吧。”
得到准许,触手迅速后缩,想要潜入海底,从此彻底远离月影岛。
然而月朗没能走成,汪星燃不知何时移动到陆厌身边,眼疾手快地拽住两根想要逃跑的触手。
触手黏腻湿滑,比泥鳅还要滑溜,却怎么都挣不脱汪星燃的手。那两根触手是月朗拉长变形的双臂,汪星燃双手交替拉拽,硬生生地将月朗拉上了岸。
月朗一脸懵逼地坐在沙滩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拉上岸,他心有余悸地缩回两根触手,变回人类手臂的模样,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阴沉的汪星燃,“我还要继续说岛民们将我们家推下悬崖后的事情吗?”
“不需要。”汪星燃伸出手掌,用力地揉了几下少年湿漉漉的脑袋,“即使你恨透月影岛,你的愿望也只是想要让他们为他们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受到该受的惩罚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被月影岛同化,始终心怀对自由的向往,这样的你没有任何污点。”
“月朗,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月朗得到的爱很少很少。
一次是四岁时郎晓晓的怀抱,第二次是郎晓晓为了不让他伤到自己用手去挡住匕首。这微末的爱意,在郎晓晓选择背弃自由时,就如同泡沫般崩塌破碎了,月朗已然一无所有。他向往自由而活的十六年人生,被月影岛彻底否定了。
当汪星燃抚摸他的脑袋,月朗千疮百孔的心趟过一道暖流,他迟疑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你非常了不起!”汪星燃坚定地传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副本中的岛民和现实中的岛民,重叠的部分只有他们身上的肿瘤,所以调查员在副本中杀死岛民也完全没问题。但月朗和其他岛民不一样,他是碎片能量改造而成的特殊污染物,他已经不是人类,成为另一种全新的生命体。
副本中的月朗,和现实中的月朗是重叠的。
汪星燃面前的这个月朗,就是真实存在的月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