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朝外边走去。
汀水湖畔果然围聚了很多贵公子,以及一些隔湖远远看热闹,三五成群咬着耳朵,红着小脸说悄悄话的姑娘们。
池玲珑和韶华县主到了那里的时候,恰好听到府里的八姑娘池明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二姐姐也会弹奏《兴湖秋月》呢。”
八姑娘池明绯说这话的声音小,却足以让在场所有的姑娘都听见。
场面一静,之后便有人不知是出于看热闹,还是别的什么心理,都开始一致的起哄道:“忠勇侯府的二姑娘也会这首曲子?”“不知道有没有穆三公子弹得好?”“拉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时间众人又鼓动吆喝着池明琬也弹一曲《兴湖秋月》,和穆三公子比个高低。
韶华县主面上含笑,妩媚的眸子闪了两下,之后便也笑着吩咐妙心道:“去将我那把凤尾琴取来。”l
s:穆长尧要出来刷无耻度了,嘻嘻,还有第三更……
☆、077 轮番
s:谢谢“笔名被占了”亲爱的打赏的香囊,么么哒,爱死你了。嘻嘻,第三更,我是守信的好姑娘咩……
妙心很快捧来了手韶华县主的凤尾琴。
这把凤尾琴原名其实并不叫“风吟焦尾”,而是被叫做“六艺琴”;相传原本是大兴王朝时期,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皆通的“六艺先生”亲手制作的名琴。
后来在六艺先生病逝后,当时皇帝将之收入皇宫,送与爱琴成痴的结发之妻的孝文圣武皇后,并正式赐名“风吟焦尾”。
之后,这把名琴更是在孝文圣武皇后薨逝后,随同孝文圣武皇后的棺椁一同下葬,一道入了皇陵。
可惜,到了大兴王朝末年,诸侯兴战,天下大乱,各路叛军雄起,连当时的孝文圣武皇后的墓葬,都在行军的时候,被人发现以至于盗抢一空。
大魏立国后,魏高祖皇帝将从各路叛军手中,收剐来的古董文物、金钱古籍,统一收入国库,其中便有这一把风吟焦尾琴。
再往后,这把琴便成了中宫的所有物。成了当朝皇帝在恩封皇后的加冕礼上,除了赐予“皇后之宝玺”外,另一样必要赐予的“信物”。
只可惜,到了弘远帝这一代,因为太后疼宠长乐长公主至甚,长乐长公主又尤为喜爱风吟焦尾琴,太后便磨来了皇帝的恩准,将“风吟焦尾”赐予了长乐长公主;直至后来。又被长乐长公主送与了爱女,成了韶华县主的心爱之物。
汀水湖畔的姑娘们,在听到韶华县主让身边的丫鬟去取“凤尾琴”的时候。就已经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的小声窃窃私语起来,“是我以为的那把凤尾琴么?”“应该是吧,听说太后赐给了韶华县主的母亲长乐长公主呢。”“嗯,只在传说中听说过,我还没有真的见过呢。”
人群议论纷纷,直至看到妙心捧着一把通体乌黑,只有成人两个巴掌那么长。一个巴掌那么宽,小巧玲珑。看起来却又古朴而又别有一番雅韵的古琴出来时,整个都轰动起来了。
“果真是风吟焦尾,快来看,这还盖了御用宝玺呢……”
“今天看这一眼。我这辈子可算是没白活了。”
“要是能摸一摸,用这把风吟焦尾弹奏一首曲子,那才算是没白活呢。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专用琴啊……”
韶华县主听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言辞,却是不以为意,眸中的神采熠熠生光。她招手向池明琬示意,等池明琬来到她跟前,韶华县主才笑着说道:“呐,听说你会弹奏《兴湖秋月》,我可是把工具都给你找来了。好妹妹你也去弹奏一曲。最好能把我那好三哥比下来,也让对面那群公子哥儿知道,我们女子可丝毫不比他们差。我们可是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池明琬兴奋的小脸涨红,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池明珍看着大出风头,被众人用奉承又羡慕的口吻相劝的池明琬,却嫉妒的眼睛都快变成红色的了。
一个二房破落户的女儿,竟然抢了她的风头。凭什么啊?
池明珍无意识的转着左手上的镯子,思绪却燥乱不堪。
早有丫鬟有眼色的抬了琴案过来。不仅如此,还在琴案一侧放上了一只插瓶,一只熏着上等浮楼香的仙鹤腾空的小香炉,极尽风雅之能事。
池明琬开始弹奏,她的琴声却是从半道上开始的,没有从《兴湖秋月》的开始弹奏,却是恰好和了穆长尧的琴声,两道琴声重叠在了一起。
这琴声猛的一起,湖两岸整个都彻底的静寂下来……
韶华县主站在池明琬的身后,看着朝这边看过来的湖对岸的公子哥们,嘴角微微一挑。
谢晖在不知不觉中又出现在了池玲珑身侧,小声说道:“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
“她”不知道到底指的是池明琬,还是韶华县主。
池玲珑看一眼谢晖露出鄙夷和不屑神色的面孔,也好笑的扬起眉,“谁知道呢。”
一曲叮叮咚咚终
于到了尾声,众人都沉浸在,这样好似能够洗涤掉人心神上所有污秽的琴声中不可自拔。
良久之后,湖对面才传来一道男子击掌赞叹的声音,“好曲!好琴!好音!人生难得一知己,以在下看,长尧兄却是和对面那位姑娘配合的极度默契,当真妙极!”
一时间便又有人随声附和着笑着说道,“当真好曲,长尧兄琴技过人,我等自愧不如。”说完,又略微顿了顿,用放低了的嗓子,却足以让众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只不知道,对面也能弹奏出《兴湖秋月》这等名曲,无论手法还是意境,都能和长尧兄不相上下的,却是那位姑娘?”
众位公子哥听了这话,都沉默了。唯有湖对岸的韶华县主,听了那人的话,却笑着放声回了一句,“乃是忠勇侯府二姑娘所奏,你等是否甘拜下风?”
“拜服,拜服。”
“自愧不如。”
“输给忠勇侯府千金,诚惶诚恐……”
一时间人群在闹了片刻后,又都慢慢的散了去。
“你好生看着吧,兴许等不了宴散,你们府里这位才女就要才名远扬了。”谢晖又漠然着脸,讥诮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止如此。”池玲珑笑了笑,也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兴许还要再传出几句,二姐姐和三公子乃人生知己。两人以琴会曲,互诉衷肠。嗯,好一对痴男怨女……”
“……”谢晖好大一会儿开不了口,最后才呐呐的说了一句,“你倒是想的通透。”
“不是我想的通透,只是,若这是某些人的有意算计,我也阻止不了。”看一眼韶华县主,又勾勾唇,笑着对谢晖说道,“而有人,明知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也愿意赌这一把,即便代价是毁了自己的闺誉。”又转过头来,看向兴奋的眼睛发亮的池明琬,池玲珑转身要走。
然而,还没有走两步,却看见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绕过湖岸上种植的四季蔷薇花,就要往对面公子哥戏耍的那处过去。
池玲珑眯眯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拉拉谢晖的袖子,朝她努努嘴,说道:“你看那个丫头,是不是谢娴身边的二等丫鬟?”
谢晖一听池玲珑这话,猛的抬头向那身着水青色褙子的丫头看去,这一眼下去,便连小巧精致的下颌都整个绷紧了。
谢晖一边冷冰冰的说出两个字“是她。”一边又唤来她的大丫鬟画锦,小声对画锦吩咐了几句,待画锦离开,谢晖才又冷嗤一声说道:“不怕你笑话,我那好大姐,到如今还没有对池晟瑾死心,整天就做着当你们侯府世子夫人的美梦呢。”
池玲珑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僵,继而却又哭笑不得,“那她这是,……派丫头去寻我大哥了?”
谢晖冷冷的看她一眼,却是不再说话。池玲珑好笑的摸摸鼻子,也摇头失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韶华县主领着诸人准备离开,池玲珑也想着随大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这时谢晖又开了口。
“她不死心又能怎么样,母亲已经和靖远伯府里商定好了,连她和林恒的更贴都互相换过了。她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儿,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白日梦中不愿苏醒,就她现在这副德行,呵,不用我再动手,她迟早也要把自己作死。”
又微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也是因为林枚进了府,入了我大哥的后院,现在正和她的好堂姐,我大嫂林娇娘斗得欢。也就是大哥房里的事儿让母亲操碎了心,又有成哥儿这几日生病反复不停,母亲才没精力顾及她,不然,都被拔了翅膀、剪了羽翼的畜牲了,她还能怎么蹦跶?”
成哥儿便是林娇娘在庆阳伯府老夫人的寿宴那天,诞下来的庆阳伯府的第四代长孙,取名谢成。
至于说林枚,在江府她落水,后来阴差阳错被谢坤救起后,靖远伯府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这个哑巴亏,将林枚一顶小轿送进了靖远伯府,做了贵妾。
林枚之前和林娇娘关系好,是嫡亲的堂姐妹两,处的却和亲姐妹差不多。结果姐妹共侍一夫了,到天雷勾地火,闹个不消停了。
林枚年纪还小,才十二岁,还没办法和谢坤圆房。但她颜色新,又是个爱娇爱耍小性子的,不知怎么就对了谢坤的胃口。以至于自从林枚进府后,谢坤被勾的日日待在林枚房中不出来。用下头小丫鬟的闲言碎语就是说,不知道两人在房里干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呢。
林娇娘虽然还在月子里,对这个堂妹却忌惮起来了,她的手段自然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但林枚有谢坤护着,于是,大房整个就闹将起来了。
谢晖和池玲珑说起这些,脸上的神色依旧漠然无情,池玲珑却敏感的发现,谢晖的表情好似更冷了。
及至谢晖离去,池玲珑也准备去宴会厅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小丫鬟过来了。
池玲珑拿着手中那方和穆长尧订婚时玉佩的花样子,脑中盘旋着那丫头说的话,——穆长尧要见她?
哈……
私会过了池明珍,勾引过了池明琬,现在终于轮到她了么?l
☆、078 无耻至极
庆阳伯府的宴席散的比较晚,池玲珑等人回到忠勇侯府的时候,夜幕整个都降临下来。
九月初的天气,夜凉如水。明明中午的时候,穿一件褙子还让人热的鼻尖冒汗,到了晚上,却恨不能再穿上一件夹衣,好捂捂暖。
池玲珑洗漱完毕,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从净房中走出来。
内室中温暖如春,地上铺着的杏子红金心闪缎地毡,穿着软底绣鞋走上去,软绵绵的,落地无声不说,还能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严寒好似都被关在了窗外。
碧云和碧月见池玲珑披着湿漉漉的秀发走出净房,赶紧上前两步,一人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一人拿了干燥的帕子,准备给她绞发。
“先将头发包起来吧,一会儿再绞。”池玲珑说着话,就坐在了梳妆镜前。
碧月应了一声,看见姑娘自己开始往脸上,手上,胳膊上,细细的抹着所谓“护肤”的东西,也不由笑着说道:“我看外边卖的胭脂,以及一些润肤的,搽脸的,熏香的女儿家用品,还没有姑娘自己制的好。奴婢还说这两天天气有些干了,昨天用了姑娘给的一盒润肤膏,今天又涂了一点,到现在脸都润润的呢。
翼州虽然地处大魏腹地,气候温润潮湿,然而每到秋季,从西陵峡谷处吹过来的风,却干燥锋利的吹得人面疼。
碧月虽然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就知道姑娘做的一手好胭脂。但是,这次尝试用了以后,才发现。远比外边几十两银子一盒的润肤膏,可要好的没边了。
池玲珑听了碧月这话,以及碧云附和的“就是就是”,不由笑骂了两人一句,“别拍马屁。你们只看东西好用,怎么就没看里边都加了什么药材。”
池玲珑心血来潮,自己又开始根据宁氏留下来的“遗物”。研究脂粉和润肤膏的制作,倒是没想到。玩着玩着就真的把这所谓的“润肤膏”给做出来了。
女人爱美是天性,不论哪个年纪,那个行业,那个时代。女人骨子里都是喜欢把自己打扮的亮亮堂堂的。
池玲珑虽然性子有些懒散,但也是个爱美的。
况且,宁氏手稿里也说了,这些所谓的脂粉和润肤膏,因为大多由中药材研制而成,女子越早使用越好,对身体到没有什么副作用。
池玲珑将全身上下都仔细涂抹了一遍,这才又吩咐碧月给她绞发。
碧云勤快的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去铺床,猛的在池玲珑枕下。掀出一只根雕的黄色蔷薇花的时候,还纳闷的问了一句,“姑娘怎么把这东西放这……”里?
想起这东西的来历。碧云整个人都傻呆了,看着池玲珑朝她看过去,碧云脸上的表情整个都僵硬住了,露出一个欲哭无泪,要冤死了的神情。
池玲珑却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碧云,随后才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看着雕工不错,就赏玩了两天。”话到这里一顿。继而又说道:“明天把这东西,和之前三公子送的根雕笔筒放一起,留着压箱底吧。”
这话说得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碧云偷偷撇嘴观察,见池玲珑脸上没有露出类似阴冷和鄙弃的神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响亮的应了一声后,又好心情的继续铺床去了。
池玲珑不说话,碧月看着脑神经粗的,能和一捆筷子相提并论的碧云,却是哭笑不得。
当然,在察觉到自家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冷气的时候,碧月的神态也更加恭敬和小心翼翼起来。
因为碧云提及了那个人,姑娘的心情现在绝对称不上好。
虽然姑娘向来赏罚分明,不会无辜打骂惩罚她们,平常也很好性子;但是,在姑娘糟心的时候,还是别惹她动怒为好。
想想今天上午三公子约见姑娘的事情,碧月止不住手中的动作一顿,眉头整个都蹙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三公子到底和姑娘说了什么,但是,姑娘离开的时候,脸色绝对称不上好。
碧月虽然早就知晓,三公子和姑娘的亲事怕是成不了了,然而,眼看着一对男才女貌的“未婚夫妻”彻底闹翻,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姑娘的以后忧心。
被安国公府退了亲,又是一介庶女,祖母不慈,嫡母厌弃,姑娘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碧月在心里为池玲珑忧虑惋惜,池玲珑却手指饶有韵律的敲击着方踏,思绪也跑到了今天上午和穆长尧的那一场会面。
倏地,她嘴角露出一丝阴冷不屑鄙夷的笑,嘴角整个都变得弯弯的了。
虽然早就知道那少年不是好的,梦境中更是多有见识,但是,所有的一切感官和心里体会,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亲身经历。
想到穆长尧借以威胁她的举动,池玲珑嘴角的笑容更加诡异起来。
今天上午,她拿着和穆长尧订婚玉佩的花样子这样的“信物”,带着碧月去一处僻静之地见了穆长尧。
那少年倒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高冠博带的模样
,将世家公子的优雅和华贵雍容,展露的淋漓尽致。
他看着她笑,眉眼温润,笑容温文尔雅,气质柔和干净,君子如玉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俊美秀颀,优秀绝伦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人物。
而不论是他的言行,还是他的举止,好似也都着重向她强调一个信息。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池玲珑抿抿唇。笑的一脸淡然。
仔细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比之中秋节外出赏灯之时,他们两个的距离还要近得多。
穆长尧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的“未婚妻”,并没有他调查中的那样谦卑怯懦、胆小怕事。
看到她面上淡然柔和的浅笑,他整个人的眉头好似都皱的打了结。
穆长尧贯来有些强迫症,还有些着意强调的高高在上,在他的人生里,不允许出一点意外。
但是,显然。七年前的那场意外,将他的自以为是和目无下尘的心理。打击的支离破碎。
他双眸幽深的俯视着眼前的池玲珑,眸底深处,是再难以掩饰的狠辣和阴毒,执拗和疯狂。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意外。就因为她,他沦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不过,还好,这个污点,很快就要被他亲手除去了。
“五姑娘?”穆长尧双唇抿成一道直线,冷漠而凉薄的问。
池玲珑看着面前少年,不再故作谦和温润的姿态,他眸中的神情,却依旧让她感觉虚伪恶心的想吐。
池玲珑努力抑制住心中冷笑。矜持万分的回了一句:“不知三公子相邀,有何事见教?”
话问的轻巧,池玲珑胸中却有一股股的恶心感袭上心头。
他们两个。大概是这世上,最恨不能对方死的未婚夫妻。
两人之间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的甜蜜和对对方的期待,却都恨不能将对方送入无间地狱,这就是他们早已名存实亡的亲事。
“……五姑娘和我调查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穆长尧抿口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讽卑劣的弧度。就在池玲珑的挑眉和鄙夷中。他却又继续道:“不过,不管你出什么花招。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咱们的亲事,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五姑娘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池玲珑也借由喝茶的动作,掩饰住抽搐个不停的嘴角,却好似没听懂穆长尧这自恋至极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般,追根究底要问个清楚,“三公子有话不妨直说,玲珑为人粗鄙,脑子又笨,三公子此话何意,玲珑却是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