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扼喉 (11)

骄宠 臻善 12381 字 3个月前

丫头穿着水粉色的褙子,腰间束着青色腰带,做一等大丫鬟打扮,却是谢晖身边的另一个贴身大丫头画屏。

谢晖看一眼画屏慌慌张张的神色,眉头一皱,问她,“发生了何事?”

“姑、姑娘,外边现在谣言纷纷,都说,说忠勇侯府五姑娘身边,一个贴身侍候的大丫鬟,今天被抓到往五姑娘茶里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什么?”

“你说什么?”

谢晖和谢欢先后不敢置信的惊异出声。谢晖尤其震惊,一把拉住画屏的手,便惊慌不已的开口问道:“这事儿你从哪儿听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五姑娘呢?是不是中毒了?请大夫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话,几乎想都没想便忙不迭的脱口而出。此刻的谢晖面上的神情再不复往日的清冷,而是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忐忑和惊慌,她是真的把池玲珑当朋友了。

谢欢等不来画屏的回答,也在谢晖话落音后,急切的开口问道:“是五姑娘身边那个丫鬟,我认识么?”问了这两句话,脸上的神情一厉,低呵了一句,“这些吃里爬外的贱婢。”

新仇加旧恨,谢欢现在对这些背主的奴才恨得牙痒痒的。先是一个连累了表哥的,凤鸣先生身边的贴身丫鬟,现在又有一个池玲珑身边的丫鬟坐下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儿。

这些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就该被全部打死。

画屏缓口气,便安抚似地拍了拍谢欢的手,笑着说道:“姑娘您别急。”

又扭过头来对谢晖说道:“奴婢打听到,是玲珑姑娘身边一个叫碧霄的丫头坐下的这等子恶事。不过,玲珑姑娘命大,可是有天神保佑着呢。那杯茶她恰好没喝,倒是喂了她养的那只小宠物。那小宠物当即毒发毙命,玲珑姑娘反倒因此逃过了一劫。真是可喜可……”贺呢。

画屏面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她的话还没讲完,谁知,竟在这功夫,旁边倏地传来一声折扇被拦腰折断的声音。

“咔嚓!”

谢欢讶异之下循声看来,继而不可思议的长大了黑漆漆的眸子,满面震惊的看着穆长尧,惊呼出声,“三表哥你怎么了?你怎么把这把折扇弄折了?这,这你不是你最喜欢的那把山水风舆扇子么?”l

☆、094 从死人下手

二更的梆子才刚刚响过,漆黑的没有一星烛光的青岚院内,倏地闪进去了三道鬼魅般的人影。黑魆魆的夜晚,寂静的只有丫鬟婆子们有韵律的呼吸声时不时的响起,青岚院在此刻却又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池玲珑像是早有了防备一般,一身衣物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在听到室内传来的清浅的脚步声时,便奕奕然的从床上坐起身。随口问了一句,“来了?”

墨乙:“……”

墨戊:“……”

阿壬:“……”

这样仿若待客一般从容自然的态度,一点也不惊奇,一点也没有震惊,一定也不意外,这究竟是在闹那般?

任凭墨戊脸皮这么厚的男人,在眼前这穿戴整齐的少女的视线压迫下,好似也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起来。

这姑娘宛若黑曜石一般黑的深邃幽暗的眸光,看的他一阵阵底气不足,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一般。

墨戊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张口说话,竟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结巴,“来,来了。”

kao,来什么来了?又不是来偷窥人家姑娘洗澡的,又不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的,他们可是来为这姑娘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怎么就这么觉得对不住人家了呢?

墨戊脸色一黑再黑,觉得,嗯,他的心态不对,果断的需要调整!

而此刻。阿壬却已经蹦蹦跳跳的在池玲珑身边的圆凳上落座了。好奇的瞅了瞅池玲珑身上穿戴完好的衣物,阿壬的小眼神贼亮贼亮的,问道:“唉。我说,你知道我们要过来?你在等我们?”

池玲珑:“……”她能告诉他们,她只是在等刺客么?

算了,这话说出来,怕不仅吓不着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反而会让这人更兴奋的不乐意回去。

池玲珑微微挑挑眉,便也一脸淡然的说道:“嗯。猜到了。”

阿壬一听池玲珑这话,小眼神更亮了。若不是在他身侧坐着的墨乙及时拉住他。这人现在已经想不起他们今天晚上过来的目的,转而和眼前的姑娘开始投契的促膝长谈了。

阿壬和墨乙都不在说话,池玲珑便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一脸“老大状”的墨戊身上。

便见墨戊果然先是假意的咳嗽了两声。随后便对她开口道:“姑娘知道我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池玲珑摇摇头,态度非常配合的说了句,“你说。”

墨戊:“……”这种总是吃瘪的感觉难道是他的错觉么?墨戊的嘴角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了。

索性他这人也是个心宽的,因此当下便也正了正神色,又对池玲珑道:“我们前来为的还是昨晚和姑娘

商量的事儿,不知道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京么?”池玲珑问道。

三个男人一同点头。

池玲珑倏地就嗤笑了一声,“我的意见重要么?若是我真不愿意去京城,你们确定你们愿意尊重我的意见?”

墨戊脸色一僵,墨乙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阿壬的性子最是跳脱,一听池玲珑这意思是不想去,便忍不住站起身。想要问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索性,最后还是被墨乙镇压住了。

池玲珑看眼前三个男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心里不可避免的闪过些报复后的快意。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上京这件事不是她想不去就不去的,这件事。她做不了主。

因此,当下也不再挑衅三个。池玲珑却又缓缓说道:“说吧,你们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几人顿时又沉默住了,片刻功夫,还是作为代表的墨戊开口,“我们希望姑娘能够和我们一同进京。”话到这里一停,在池玲珑的挑眉询问中,墨戊又接着说了一句话,“时间大概在五日后左右。”

“五日后?”池玲珑这下彻底惊住了。

“怎么?姑娘觉得这个时间不妥?”墨戊好商量的问道。

池玲珑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时间太赶了。”

五天时间,让她说服周氏和老夫人同意她上京,外加整理行装,确实太赶了。行礼这事儿可以放一放,但是,要想办法说服周氏和老夫人,她都不能确定,这五日时间够不够。

池玲珑毫不犹豫的又再次重复一遍刚才所说的话,且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五日时间,确实太赶了。”

看其余三人一副不以为意和早知会如此的模样,池玲珑抑制不住的心神一跳,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们是不是想好让我脱身的办法了?”

墨戊和墨乙同时为这姑娘敏锐的直觉,眉峰不可抑制的狠狠跳动了几下。反倒是阿壬,好似没有猜到池玲珑会这么聪明。因此,嘴巴都震惊的长大了,好久才委屈又埋怨的说出一句话,“你也不是那么笨么。”

“……”

池玲珑瞥一眼阿壬,又转过头来看墨戊。面色沉了沉,开口问他,“你们想到了什么办法?”

她的眼神在此刻有些冰凉,说话的口吻语气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质疑。换句话就是说,她不信任他们,她也不觉得他们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池玲珑一脸防备和警惕的看着墨戊。

果然,就见墨戊又假咳了两声,才用手虚掩住嘴,轻声的嘀咕了一句,“我们查到,呃,你母亲在从京城回来后,不久就怀上了你弟弟……”

墨戊说话的声音太低,若不是此刻暗夜里静寂无声,池玲珑又是全副心神都在听着他说话,险些听不清墨戊说的是什么。

但是,池玲珑到底是听清了。

因而,也只在瞬间功夫,她本来还只是警惕的面容,瞬间全成了冷硬和冰凉。

她的视线转为锋利,漆黑的眸中射出一道道几乎能将人千刀万剐的利光,这眸光太过锋锐,太冷冽,即便是墨戊这三个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大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在被这小姑娘的眼神一扫而过的时候,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狠狠僵住了。

他们竟然慑于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的威慑,直接……怂了?

墨戊的脸色在这瞬间也黑了。他不能忍受,自己被一个连及笄都没有的小姑娘给吓住了的事实,因而,脸色在此刻简直比池玲珑还要更难看。

而池玲珑几乎是在墨戊说出方才那句话的时候,便想到了这群人可能的打算。

她的姨娘宁氏,的确是在一次陪同池仲远上京述职回来后不久,就又怀上了身孕。

在这之前,宁氏在京城中的时候,去了两趟京郊的影梅庵,在从哪里回来的路上救了原本的安国公府老夫人,也因此定下了她和穆长尧的亲事。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影梅庵虽然是皇亲勋贵世家,用来关押府里犯了错的女人的地方,但是,又因为影梅庵一开始便是由大魏朝的开国皇后,以后的静敏孝慈皇太后修建,并且还是她晚年清修的场所,因而,影梅庵除了规矩严苛闻名于世外,也一直被世人认为是受了皇家荫庇,在其中许愿祈佛大多可以达成所愿。

宁氏腹中后来怀上的孩子,无论是忠勇侯府的主子还是奴才,都认为是宁氏在影梅庵潜心祈求,才得了观音娘娘赐福。

但是,宁氏后来却难产血崩而亡,生下的儿子更是一个死胎?!!

大世家里的污秽自然不在少数,池玲珑曾经也怀疑过宁氏的死,其中还有些别的不能说的秘密。或是老夫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或是周氏也在其中掺和了一手……

但是,在没有能力在不惊动他人,查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之时,她都不会轻易动手。

眼前这三人,是已经……知道了别的什么了么?

他们是想借着宁氏,和她连齿序都没能入的弟弟的事情,当契机,让老夫人和

周氏……做贼心虚,好让她能够成功上京?

池玲珑心里大概已经理清了思路,因而,脸色的神色更加冰冷的生人勿近了。

墨乙和阿壬不说话,墨戊可能也觉得,拿人家小姑娘已经去世的生母和弟弟说事儿,有些太不人道,还有些残忍。但是,这是眼下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且,这办法虽然阴损了点,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么?

最起码,在他看来对眼前这小姑娘就挺有好处的。

虽然他认识这小丫头也没几天时间,但是也知道这不是个省心的。

别看外表乖乖巧巧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弯弯道道呢。哼,要他说,也就是他能算计得了这姑娘,不然,换阿壬和墨乙上场,这两人在这姑娘手里绝对走不了两下,就要被忽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墨戊就又正了正神色,诱惑着池玲珑说道:“我觉得,若是你真想找出害死你生母和弟弟的凶手,不妨按我们的计划试一试。敲山震虎这一招,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虽然墨戊直觉这小姑娘姨娘的死肯定和周氏,或者是这府里的老夫人脱不了干系,他们也确实朝着这个方向查了。

但是,很可惜,当年宁氏生产那天所用的产婆,大夫,丫鬟,婆子,早几年已经全都死光了……l

☆、095 送别礼

第二天一大早,当侯府里所有的女性主子再次来到荣寿堂外,准备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却见老夫人身边贴身侍候的韩妈妈一人从荣寿堂中走出来,并好言的对她们交代了一句,“诸位主子请先回去吧。……老夫人身子不适,今日请安就免了。”

老夫人昨日才要求大家按规矩给她请安,今日又免了?……

若不是池玲珑知道其中的猫腻,绝对会以为,这是老太太始又开始作死的讨人嫌了。但是,池玲珑知道这其中另有原因,所以,当时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露,反倒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的在门外给老太太行了个福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荣寿堂院门外的时候,三夫人江氏领着七姑娘池明瑄也恰好走到了那里。

池玲珑截住了两人,将韩妈妈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江氏便朝她点了点头,顺手扶正了她头上簪带的有些歪了的珠花,笑着说了句,“好孩子,既然不用给祖母请安了,便早些回青岚院用早膳去吧。你这孩子瘦的,是不是这几日又没有好好用饭?”

池玲珑讪笑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反倒是池明瑄,此刻倒是拉着池玲珑唧唧歪歪的咬耳朵了。

“你说老夫人什么意思?”

“昨天才说要按规矩办事呢?今天又不请安了?”

“耍人很好玩么?”

池玲珑听着池明瑄不满的嘀嘀咕咕。只感觉哭笑不得,江氏直接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笑骂了一句“臭丫头”。又用眼神警告她说,“死丫头片子,再说话这么没把门,等去了京城,看母亲不让你外祖母给你找几个厉害的嬷嬷教你规矩。”

池明瑄一听江氏这话,小脸上就便露出一个心有戚戚和不可思议的哀怨神情,好似在问。这真的是她亲生母亲么?对女儿这么下的去手,确定不是继母么?!

江氏和池玲珑都被池明瑄这幅恶搞的模样逗笑了。池玲珑无语的捂着帕子轻笑。江氏则和池玲珑打了招呼后,就拉着池明瑄准备回梧桐院。

“五姐姐,今日休假,你哪儿也别去。我一会儿过去找你说话啊。”池明瑄走出几步后,突然又回头朝池玲珑喊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更让池玲珑哭笑不得。

忠勇侯府的闺学,是每九日可休息一天,今天恰逢休假。池玲珑安抚似地朝池明瑄点点头,便也回梧桐院去了。

果然,才刚刚用过早膳,池明瑄就带着两个丫鬟大摇大摆的来了青岚院。

随手接过身后丫鬟抱在怀里的匣子,池明瑄一把放在身旁的小圆几上。

池玲珑讶异的问:“里边装的什么东西?你拿这个过来干什么?”

“呐。里边有我喜欢的头面珠花,还有一些你也喜欢的小玩意儿,另一些是我带不走的好宝贝。都给你了。”池明瑄打开匣子,池玲珑差点没被里边金光闪闪的一片光辉给刺瞎了眼。

坐在池明瑄身边,随手从匣子里取出两个物件,便见一个是池明瑄中秋节前,才打造的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一个是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这两样东西里边。蜜蜡梳篦当时定制的时候她也在场,虽然便宜。但是也花了江氏足有一百八十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眼里,足够八、九年嚼用的了。

而这颗如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外表莹润光滑,泛着华丽幽然的明光,在暗夜里完全可以照明用,这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完全的有市无价。

听说这东珠本是番邦进贡的贡品,总数也不过五十颗。当今圣上赏赐了一部分给后宫妃嫔,其余的全都恩赐给了天子近臣们。江阁老作为皇帝的心腹,自然也得了两颗。

而江阁老府中的这两颗东珠,便是去年六月

池明瑄十岁的生辰礼。

若是池玲珑不知道这东珠的价值和含义的话,说不定就收下了池明瑄的离别礼了,但是,这不是普通的玩意儿。

池玲珑当即就又哭笑不得的往池明瑄打开的匣子里看了看,果不其然,就发现这匣子里大约有一半东西,都是些名贵的能叫的出来号的。

有江氏每年给她置办的首饰,她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们,给她送来的节礼和生辰礼,还有一些是由三叔陪着,在翼州城的书斋和宝阁以及古玩市场中,淘来的宝贝。

池玲珑当即就好笑的道:“你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我这里干什么?留着给我换钱花么?”

看池明瑄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怒气冲冲的瞪大了一双杏仁眼儿,池玲珑就又笑的唇角弯弯的说道:“我又不缺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姨娘也给我留下了很多银钱,我又不是个爱俏爱打扮的,你把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可真是明珠蒙尘了。”

忠勇侯府中的人都不知道宁姨娘的来历,只以为她是池仲远外出打仗的时候收用的孤女,只是,池玲珑却知道,宁氏的身份绝对不止是孤儿那么简单。

她给她留了医术,暗器,还给她留了几辈子也花用不完的银钱。

这些东西她不知道池仲远知不知道,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说出去的打算,眼下因为池明瑄这窝心的举动,她倒是不想再继续瞒着了。

因而,池玲珑便也在池明瑄“你别骗我”和“你不收也得收”的凌厉眼神中,好笑的又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些宝贝你放在我这里我也不一定能看管的住,你知道的,池明珍肖想你手中的东珠很久了,她暗示了你几次,你都没给她。若是以后她知道你把这东西送了我,你说我还有安生日子过么?”

又苦笑着劝道:“这些东西不重,又不占地方。你带去京城吧。总归是你外祖父母送你的生辰礼,你说你随手就送了我,以后她们知道了要多伤心啊?”

又无奈的再次强调道:“我真不缺钱,你别想着拿这些东西贴补我,你知道的,我从不和你客气,缺什么我都是直接开口问你要的”

也正是因为手里有银钱。她底气才足。因而,即便周氏三不五时就要让她闭门思过。或是克扣罚没她的月俸,她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如既往的安然。

这么多年来,她每年连一半的月俸都拿不到,若不是手里还有宁氏留下的“遗产”周转。即便不被饿死,也被磋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