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相公如许 八步偏偏 10112 字 3个月前

许心湖穿着白衣端坐在映着明月的碧水凉亭中,表情有些无奈………那是因为……

“唉!想当年本少奶奶也是诸州城里人见人爱的千金小姐,见过明少爷几面,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他都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望着我,从那时我就知道,其实他深深被我的气质所吸引……”许心湖实在不能不怀疑眼前正面对着自己的打扮花哨一身名贵首饰的少妇话的真假;叹了口气,少妇又继续哀怨道,“可惜啊~只怪造物弄人~最后还是嫁给了那个油头粉面的恒小四……”

“瞧妹妹这话说的!江南造坊界谁不知道恒四少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后起之秀啊,妹妹嫁给四少真是有福气啊!”少妇旁座黄衫妇人笑插一句。

“哪里~姐姐才是好福气呢,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四十几处船坞的严少东家,又将姐姐捧在手心里,才真叫人羡慕呢!”

“妹妹不要这么说!~我啊可比不上柳姐姐,她相公可是整个中原名气都响铛铛的天香酒庄的大老板哪!听说上个月还特地为了柳姐姐你的生辰建造了一艘金玉交成的画舫。”黄衫妇人说是羡慕,表情却得意的很。

“妹妹们不要这么说了,呵呵……”那柳姐姐更是直接接受这番赞美……

三个女子的互夸还在继续,许心湖保持发呆的状态,同桌的还有坐在自己右手边、一身身华服面带慈祥笑容傅老夫人,还有坐在傅老夫人身边一身黑衣的傅小姐——只是这两人却不讲话,只是静静听着。

“唉…”许心湖有些透不过气了,暗叹道:“这就是富少夫人之间的饮茶赏月吗?”

三个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三个人互使了眼色后,由刚才一直讲个不停的花哨夫人故意试探道:“心湖妹妹啊,看来你好象有心事啊,该不是为了姐姐我讲的和明少爷过往的事情而不开心吧?……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若令妹妹不开心,姐姐在这赔罪了……”说是这么说,可她面上表情分明暗暗得意着。

“怎么会?”她很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可是她们却不打算放过她,柳姐姐递了眼神给身旁黄衫的严少东家少奶奶,她得到信息暗笑着对许心湖道:“啊,那妹妹为什么叹气呢?我知道了,心湖妹妹肯定是为了那些谣言在烦恼吧?哎呀不用管他们,那些没用的下人啊,就知道搬弄是非——说什么心湖妹妹藏了把七八寸的刀活活把明少爷给吓跑了,到现在连房门都不敢进!哈哈哈哈,真是该死,对吧?”

听完这段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眼帘的傅嘉溱将目光从茶杯中的月影移到刚说完话暗自窃喜的那位少奶奶。

七——八——寸?她没听错吧!

“那个不是刀,那个是……”盘子的碎片……而已…………

她实在说不下去,就算是谣言也不用这么离谱吧——她的生气在她不注意间落进了傅小姐眼中。

傅老夫人微笑地看着这欲演欲烈的事态,终于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三个丫头啊,还是那么口不饶人,许儿年纪尚轻还未定性,何必为了几句闲语就妄加臆测呢?”

“……干娘说得是。”三位夫人被老夫人这一说,为避免自讨没趣,就此作罢。

柳姐姐想了想,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一语不发的傅小姐身上:“啊对了,听说嘉溱妹妹的好友吴兰小姐这次也来到诸州,而且就住在明府,不过今夜为何没见到她呢?”

恒少奶奶轻轻推了推她,故意给她使眼色道:“姐姐没听说吗?吴兰小姐可不需要咱们陪呢,明府大总管现在可是每天寸步不离地跟随伺候着呢。”

许心湖却不这么认为:怎么想都是万世寸步不离地跟随明总管才对吧……

“说起来啊,京城最大药商吴兰家大小姐果真是北方女子,豪放不羁,与众不同啊;城里那么多大家公子,却喜欢让个总管和样貌丑陋的保镖跟在身边。”

“唉还有一个丑保镖吗?肯定是赖上身的,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吴兰小姐人生地不熟,可要小心被人骗啊。”

见三人说得煞有介事,许心湖不免有些头晕,若照着从前在苏州的她,肯定立起转身走人——

这时在座一个人真的起来——

“娘,我头晕先回房了。”轻轻一声,莲口终开。

许心湖转头望去时,正好和起身的傅嘉溱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许心湖心中一震,不由感叹这双看着她的眼睛是多么的吸引人——淡淡的,幽幽柔柔的……下意识的,许心湖微笑着回馈她的目光,期待着与她示意告别。

傅嘉溱毫无反应,完全没有看见般直接转身由丫鬟搀扶着离开。

——“叮!”

“恩?”许心湖还没来得及考虑她刚才的态度问题,就在她转身时听到一声落地硬响,于是目光闻声而去——

只见傅嘉溱身后地面落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物事,中间一点在灯火下泛着暗暗的红光,许心湖走上两步仔细一看,是块黑色磐龙红目玉佩,便边低身去捡边唤傅嘉溱道:“啊,傅小姐,你的玉佩掉……”

不要碰!”

一声急呼吓住了许心湖即将碰到玉佩的指尖——

许心湖错愕抬起头来,三位夫人也都呆在当地,老夫人的惊讶反应就小了很多——那一整晚都淡淡地望着自己杯中月亮惜字如金的幽静少女,那离开时对许心湖和各人连招呼都不打的毫无反应的冷漠少女,那双可以将人看得也沉入她深深黑眸的沉静眼睛……居然在用一副紧张到不行的神情回身盯着她。

许心湖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只是想帮你……”

完全不理她此时的尴尬,傅嘉溱稳稳走过来,自顾拾起玉佩,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许心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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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满园的夜灯,三位夫人在管家前引下有说有笑地前行,随后是走在后面的老夫人和还有些晃神的许心湖,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傅嘉溱那副木然的态度和完全不理会别人的冷漠为什么那么熟悉……还有那块能令从第一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傅小姐那么紧张的玉佩……黑玉的磐龙……红玉的龙睛……好象在哪见过……

“心湖,希望你不要介意,溱儿从小身体就弱,渐渐脾气也古怪了,到这般年纪,老妇也就由她去了。”

许心湖转头看向身旁同行的老夫人,那是一副为娘者的慈祥的表情…老夫人继续道,“如果溱儿今日做的不妥,我带她请你谅解。”

许心湖摇摇头,道:“心湖没有怪过傅小姐任何事,老夫人不用介怀,心湖可以体谅她珍视那块玉佩的心情。”……只是虽然体谅……心里这样讲时其实还是会隐隐有些什么……

老夫人看着心湖若有所思的样子,慈祥地笑道:“溱儿那枚黑龙红睛的玉佩本是你府上的东西,是我那不孝子从你相公那里抢过来的。”

“抢?……”

“这玉佩是黑玉和罕见的血玉相嵌而成,本来是明老爷心爱之物,许儿十二岁生辰时,明老爷应相士之言将一块玉佩送给他做礼物给他本命之年护身挡煞,谁知夕儿人小鬼大,见了喜欢,就和许儿打赌以其做注,后来硬是从许儿身上抢过去,玩了几天就给妹妹了。”老夫人回想当年,不禁觉得有趣便笑了。

……许心湖却哑口无言……甚至表情僵硬……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像那两个混蛋的作风……

“明老爷半年后才得知这件事,向我抱怨很久,无奈溱儿不肯归还,无奈下老妇只好把家中黑玉古镜返还给他去。这才有了第二块黑龙玉佩。”

“第二块?”

“许儿身上也配着一块,你可见过?”

“原来是那个……”许心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湖心畔见明如许的那夜,他腰间那一块隐隐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黑龙玉佩……这么想来,傅小姐那一身黑衣,那一副对人冷漠的态度,那种讲话的语气,难怪令她觉得熟悉——加上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完完全全就是明如许的翻版!

“哥哥烂赌好色,妹妹嚣张霸道……”许心湖暗暗摇头。

老夫人话匣子打开,缓缓走着继续道:“别看那不孝子如今这副模样,小时可乖巧聪明的很,十岁便能言善辩,更是谦虚有礼,甚得长辈喜爱。大概是夕儿十一岁时吧,和许儿走到了一起,常常出双入对,有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夕儿脾气也渐渐变多了,已经忘记何时了——这两个小家伙变成了小坏蛋……”

——事实再次证明,千错万错不要选错朋友,而且要从儿童抓起。

缓缓地,老夫人渐渐停下步子,看着也停下脚步的心湖笑问:“还在记恨吗?夕儿和许儿在赌坊为难你的事。”

许心湖欲言又止。

老夫人和善地拉起了许心湖的两只手,轻轻将它们合在自己温暖的掌中道:“这两个孩子做事不知轻重惯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恶意,夕儿将你请来也是我许可的。”

——什么?!

许心湖惊讶地看着老夫人……不是真的吧……

老夫人似乎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继续娓娓道来,“夕儿虽然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好色盛名更是在外,其实这孩子只是好开玩笑。当晚他还再三向我保证,只是后来我怕他吓到你,便叫走了他,寻了人好去救你。”

许心湖忽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老夫人:“是老夫人通知明总管救我的?”

老夫人倒是有些惊讶,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许心湖点点头,眼中却有些黯然:“恩,只是明总管……”

老夫人赞同道:“是啊,身为总管,既要管理好府内上下事务,又要管好那个喜欢制造麻烦的少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能讲的事……有自己的苦衷吧。”

……是什么样的苦衷,令那样的明总管愿意死心塌地地对那个恶少……一个像神一样可敬,一个却像魔一样可怕,为什么这样两个极端的人会走到一起?……

快到正门的时候,老夫人停下道:“心湖,老妇知道,

我所讲的你虽听得进去,信与不信,留待你自己日后慢慢来确定,老妇就送到这里了。”

“是,心湖告辞。”道过别,行了礼,许心湖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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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前,三位夫人突然看到许心湖走出来,立刻互使眼色走上前去问:“心湖妹妹,干娘都和你说些什么?”

许心湖避重就轻道:“老夫人只讲了些傅小姐儿时趣事。”

三位夫人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这倒令她们饶有兴致地讨论起关于傅小姐的另一个话题:“真是的,来也不打招呼,走也没有招呼,真是没有礼貌的姑娘。”

“就是就是,那副嚣张的样子真让人难受啊……”

“别说了,被人听到不好。”

三个人于是渐渐散开,慢慢步上各自的富丽马车而去,许心湖就在三人坐在车上向她热情邀约下一次茶会的声音中目送她们远去。

“少奶奶真受欢迎,听说这三位夫人都是屈指可数的江南商会年轻有为的少爷们的夫人,平素不好攀谈的,却对少奶奶如此热情。”随着一串柔声细语,刚从马车上步下的妙允来到许心湖身旁为她开心道。

“唉,有些人热情你却不喜欢,有些人冷漠你却很在意……”许心湖总算解脱,若有所指地走到马车前。

“——这种人呢,叫无聊。”突然马车上有个人接了她这样一句话。

“你说我无聊?你这个大胆的……”她怒气中烧,正抬头想训斥这个胡乱接话的马夫,却在与这个卤莽的马夫对视时立时楞住——

“啊!是你!”

——前座上穿着棕色的上衫黑色的长裤,翘着二郎腿一边坏笑一边挥玩的马鞭,还一边用那双星辰般烁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少奶奶,一边用马夫永远不会用的高调口气说着:

“就是本马夫我啊!”

“你……你……”许心湖没有想到他恢复的这么快……

“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吧?我已经好了,至少可以继续赶我的马车,我今晚可是伤后复原第一次出勤!”

许心湖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奇怪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该不会——你怕了我吧?哈哈!”

“我为什么怕你?”不过,她确实害怕,因为这个家伙太喜欢和她对着干!这个叫阿錾

的人的出现无疑将会为她暂时平静的生活再添一道危险……

阿錾突然跳下车来,站在她的面前,笑道:“我哪有那些富商少奶奶们可怕啊?只要少奶奶们有那个意思,就连城墙也能被她们说塌!你连她们都能应付,又何况是我这个车夫呢?”

——许心湖不甘心!讲不过他,完全败北!

“阿錾,你不是说……”妙允有些犹豫地上前看着正在专心破坏少奶奶好心情的阿錾道。

阿錾被说后觉得很无趣,耸了耸肩道:“……好啦,我知道了……”

许心湖完全状况外地看着两人。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被这只手吓了一跳——只见眼前的少年一副索然无趣的神情将手摆在她的面前道:

“少奶奶——请吧!”

用着几乎看到奇迹发生般的目光,许心湖听到了她以为这三个月都不会从这个车夫口中听得到的称呼……

“啊……”许心湖顿时忘记该说什么了……因为这个情况她不是很熟悉……

“我手累了。”阿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发呆。

“知道了!”许心湖被他催促很不甘心,终于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反应还真是慢呢。”更不客气地,在她上去后,阿錾在扶妙允时阐述着对她刚才上车的评价。

“你这个人真是……”许心湖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索性不理他,坐进车里。

妙允进到车棚里后,阿錾跳上车,二话不说开始专心赶车。

“这家伙和你说过什么?”许心湖很感兴趣。

妙允很认真地回答:阿錾今晚来的时候对她讲过————“只是,只是有一点、只有‘一点’啊,可以驯服那匹红头马的女人我是没见过……”

“什么啊?”许心湖听得莫名其妙。

妙允却想起阿錾策马挥鞭的样子,“‘还不错……能被那匹马接受的人……’,阿錾他,这样说的时候,是希望少奶奶听到吧?”

带着一丝惊讶,许心湖故作不在意地学着阿錾的腔调道:“是还不错……”……至少那家伙总算说了句她能接受的话……

“铛!”——头撞到车壁的声音。

在一阵摇摇晃晃的车内,许心湖一边轻抚自己的头一边怒道:“刚才的话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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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到入夜后仍然繁忙的东街时,妙允似乎被车外热闹声吸引,支开车窗帘向外看。

许心湖看着对车外人

潮凝视的妙允,突然问道:“妙允你在看什么?”

妙允将手收回,望向许心湖道:“少奶奶很关心长梳姐姐的事,所以妙允便向许大娘打听长梳姐姐的下落,但是大娘却也不知道,只是大娘偶尔在城里遇上长梳姐姐的时候,聊不到几句姐姐便急着走了,即使大娘问长梳姐姐的家,姐姐也不曾告知,大娘也就没有再过问她的生活,只是有一段时间会在街上听人说长梳姐姐的不是……”妙允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大娘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既然长梳姐姐不想被打搅,就不要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