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马上消失……”
她抓着他的手臂的那只手冰冷而颤抖,即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此刻也不难看出她眼神中满布的迷失——一种需要对面的人来指引的迷失。
对面的人看在眼里,却是截然相反地平静:
“娘子这是何必?”明如许笑的温和, “你我之间——”
许心湖突然觉得她此刻满心期望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不是还有和约么?”
……
——听到明如许这句话的那一刹那, 许心湖只觉眼前一黑;这一瞬间,就连轻轻地呼吸一下,仿佛都莫名地牵起胸口的一阵巨痛。
“……差点忘了……”
木然地慢慢缩回冰冷的手,许心湖自己都觉得讽刺:
“……还好你提醒我……”
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她一边低着头匆匆从明如许的身边经过——拯救快要无法呼吸下去的自己……
只是她没有料到,她的脚步都莫名地变得异常沉重。
她从自己身侧经过的时候,明如许转过头侧看她,看到的只有一直低着头默默离开的她。
冰冷的手突然感到一阵覆上的温暖,可惜这只手再温暖,它的主人的话也是那么地随意和不在乎,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此刻的那快不能呼吸的苍白模样:
“娘子要来便来么?”
这句话过后,许心湖只觉天塌地陷。
——连那么一点脆弱到极点的坚强就被这简单的几个字给彻底毁了……
默默从这只手中抽出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抬起头,没有生气和血色的面容,被风吹的有些乱的鬓发极力掩饰着她没有焦点的目光,却掩饰不了她面上早已如一倾而出的泪:
“你还没有玩够吗……我已经……连一纸和约……都不如……了……”
明如许只是默默看着她痛苦神情下的歇斯底里:
“你在看什么……不要再看我了……”许心湖抚着胸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连控诉地声音都快要比此刻的风都要轻了,“我怎么会这么笨……我怎么会这么笨……我怎么会这么笨……在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面前说喜欢他……在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竟还存着一丝希望……讽刺的不能再讽刺了……”
她突然抬袖擦了擦眼泪,一双大眼精神抖擞地眨了眨,定定地看着宁静地看着自己的明如许,居然撇嘴笑了,“失败,这样都没骗到你……还以为这样你就会爱上我呢,哎。”
无所谓地自说自话着,面上有着淡淡的俏皮的笑,还无聊地甩了甩手——仿佛一个计谋没有得逞的小姑娘被识破后仍然要满不在乎地向被这些演技锁欺骗的对面的人示威一样。
只可惜,明如许并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上扬着嘴角嘲笑她,只是因为明如许看着她的时候,她虽然表情很无所谓,当眼里若无其事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的时候,眼里的眼泪却反而涌得更凶——
——原来她的心早已碎成了一片一片。
……
又抬袖擦了擦眼泪,她无聊地甩了甩手,故自说着,
“放心吧,我会安静地留下直到和约结束,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打扰你了,明少爷。”
最后地看了一眼这个人,许心湖索然转过身去——背后的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看见她背对着他的表情此刻究竟有多悲伤……
突然她的手臂被反扣住——可惜这次她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人了。
“我现在也很不开心。”身后的人说,这台词原本是她的。
许心湖只是背对着他,手臂被反扣,却始终不再回头了。
漠然中,许心湖听到身后的明如许缓缓问道:“你真的了解么?”
许心湖一个字都没有力气再说了,她宁愿低下头轻轻摇了摇,也不想听着他数落自己。
只可惜她的妥协的摇头并没有让他就此放过她——
她可以确切地感觉到这个人说话时语气中是带着一丝调笑,却又莫名隐约掺杂着一些缓和的气息:
“我真的有点搞不懂你这女人。”
为了维护最后的尊严,她决定不再反驳,无论他将会如何嘲笑自己……
“你觉得是谁让你变得这样自卑丧气?我么?”
许心湖听到,细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明明感觉到这些的他却也是视而不见地继续平静地说着,
“我警告过你不要在这里出现,你一再不理会不是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明明应该听闻了,自己还要女扮男装跑到赌坊想要教训我不是么?我没指望你驯服我的马,你却因为驯服它搞的自己那一天感到很委屈不是么?没人要求过你做多余的事,你却总是做些自以为正义的事不是么?可以安静地做少奶奶,你却不安分地总是想要赢我不是么?既然你口口声声那么不屑我,却还是要在走投无路时向我求助不是么?每天都在告诉我你有多讨厌我,现在却还要在我面前哭着说
爱上我不是么?”见许心湖背对着他的头被他这些话说的沉沉低下去用力地摇着,她的肩膀又轻轻颤抖了起来,他顿了顿说道,“你到底是和我过不去?还是根本和你自己过不去?”
许心湖在听到最后这句话的同时被抓住的手臂猛地向后抽了一下,仿佛再也听不下去想要逃跑,只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双臂却只是被明如许的手扣得更紧……
“你一定想说这些都是我把你逼出来的是么?”明如许不给她躲闪和喘息的机会,继续说着,“马车是我逼你上的么?和约是我逼你按的手印么?赌坊是我逼你去的么?这里是我逼你来的么?是我逼你和我斗的么?是我逼你爱上我的么?”
许心湖低着头,肩膀抽搐地更厉害了,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现在如果任何男人看到这样的许心湖的背影,都不会忍心再说一个字,但是她身后的这个男子,却还是继续说着,
“你要什么时候才放弃你那天真?什么时候才绝望?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始终如一憎恨别人;天真到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天真——我越是不信,你越是做给我看。”说到这里,明如许的声音轻了,声音随着夜风灌入她的耳朵,
“没有女人会像你一样天真到爱上自己最讨厌的人,更没有女人会天真到这地步还让我这样上心的……”
许心湖整个背影都僵住了——
有一个人默默放开她的手臂,然后默默绕到她的面前,再默默抓起她的双臂……
直到她呆呆地愣在那里,而渐渐意识到自己被的细弱手臂被轻柔地拉向对面去,而单薄的身体也被面前的这个人缓缓地拉到温热的怀里,整个人也都被这个人的双臂渐渐环住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种微妙的温暖的感觉是什么……
轻柔无比地像呵护着珍贵的宝物,这样温暖的距离,她才可以切实地感受到那只温柔的为自己拭着眼泪的手指的温度——只是愣住片刻过后,她的眼泪突然流得更凶了,像决堤般再也收不回来,突然双臂紧紧抱向他后背,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呜呜地大哭特哭起来。
时间突然静止在这一瞬间——
而在这静止的一瞬间里,许心湖只觉心中有什么突然被全部释放出来,此刻在这怀抱里好像再也藏不住自己所有的脆弱和压力,也再伪装不出在这个人面前应该有的那一丝随时会被这个人嘲笑的尊严,最终就连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有的对恶魔的戒备都在这被拥抱着的一瞬间完全倾卸……
——许心湖此刻只知道,她彻底输给这个人了。
……
明如许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胸前的衣襟,任由她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后背的衣衫直到变形,然后在她抽泣的时候,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良久,月正中,许心湖平静下来后,明如许松了一丝怀抱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她的脸。许心湖微微抬头看着明如许,默默地再次用眼泪还回应他此刻的温存。明如许将她的楚楚模样看在眼里,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只是他越是想要帮她擦去泪珠,就越发现那泪珠更似幽露般滑下——因为她此刻目光里的那个恶魔,正在用一种她从来不曾奢望过的温柔眼神看着自己,淡然,坚定,也带着无尽地绵绵情意……那目光,让她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明如许见她哭泣不止地呆呆看着自己,轻轻笑了笑,然后轻手扶着她的侧脸,闭上眼睛侧下了脸——
许心湖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微微仰了仰头,来纪念这永恒的一瞬间……也来纪念这月光下深深的一吻。
这一刻,无论是风还是虫都静悄悄地,仿佛很怕打扰他们……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轮明月,温柔而羞涩地看着他们……
……
明如许移开脸庞时,见许心湖已经不再哭了,便轻声地抚着她的面颊说:
“有件东西,娘子应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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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分,明老爷的书房却莫名地透出灯火的淡光。
许心湖站在书案前,环顾四下,然后最终将目光定在点亮灯火的明如许身上:灯火前的他,低首看着烛火的眼神中透着安宁和祥和,看的人只会欲罢不能地被他吸引住。
明如许抬起头时,注意到了许心湖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只是向着她的方向轻轻一笑。
许心湖突然有些羞涩,忙问:“你要给我看什么?”
明如许慢慢地绕过书案,缓缓来到许心湖身边,倚坐在书案前,侧手从案侧的落地书画长筒中选起画来,“娘子对画作可有了解?”
“说不上什么精通。”许心湖不明白他的意思。
明如许听着,手边的动作停了,似乎是选中了一副画,于是抽出拿在手里慢慢地展开卷缚,然后画卷便慢慢在许心湖面前伸展开来。
随着画卷由上而下展开,许心湖渐渐看地清晰:画卷是后裱好的,画纸本身已经有些泛黄,
至于画中所示,则是一个曼妙多姿的女子的近身,乍看一下,便足以令许心湖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是我?!”
许心湖抢过画卷,仔细看着,这画中人根本就是现在的她的模样,而这画风,真是越看越眼熟……
“娘子可看的出来,这画是出自谁手?”
许心湖迟疑地看着明如许,眼神中难掩迷茫:
“天下有认不出自己父亲笔迹的子女吗?”
从明如许的反应看来,许心湖知道自己猜中了。
“为什么?”
明如许在她迷茫的眼神中,平静地解释给她听:
“年初十分,是塞北商贾活跃的时间,来自大江南北的商贾大多都选在这个时间在塞北进行通货贸易。笔墨纸砚、丝绸茶叶、香料皮毛,应有尽有。年初的塞北黄沙连天,所以路过商道的商队都要在路过的客栈里备足粮食。”
说真的,许心湖不知道他在说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位来自江南的纸墨商人在投宿补给时,恰逢客栈里几个北方商人长夜寂寥,便纷纷拿出随身的大家名作鉴赏,座中这商人与另一个商人眼光相似相谈甚欢,后来越聊越是投机,于是彻夜论古玩对古棋。这商人从中得知另一商人也是来自江南,此次正是由苏州到塞北走商茶叶。”
苏州?许心湖似乎嗅出这中间的味道。
“两人一见如故,情投意和,于是称兄道弟,细谈中更发现彼此如此相似,只憾不是一家人。当他们互相得知彼此各有一子一女,仔细算来,年纪竟也相仿,便各自画出了一张彼此儿女的画像。”
“你是说……”
“两人交换各自画的画像看后,觉得很是匹配;只是互相询问之下,两人又心犯疑难:这画中两人不仅性格南辕北辙、作风大相径庭,最重要的是,茶叶商人的女儿是城里出了名的固执自负、眼高于顶、疾恶如仇;而纸墨商人的儿子就偏偏是这女儿眼中最讨厌的那种人——出名的败家子,终日流连赌坊,游手好闲,嚣张跋扈。”
许心湖有些惭愧地看着明如许。
“若让这样两个人反目成仇不肖费力,但若要让他们结成连理互相欣赏,真是难比登天。于是他们百般商计,搞出了一份赌约。”
“赌约?”许心湖突然愣住。
“一方面,纸墨商人以继承家业不再干涉为赌注,与自己的儿子立下三个月的赌约,内容是如果儿子和苏州茶叶商人的女儿订立三个月联姻和约而顺利完成,便是儿子胜;另一方面,茶叶商人深知女儿脾性,一但承诺将她马上嫁给林家少爷,她必定无从选择之下出逃。”
“果然是奸商……”这就是许心湖现在对自己父亲的评价,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这么说,小白……白先生也是知道的?”
明如许想了想,回答道,“恐怕白先生既非全知,也非全然不知。”见许心湖一脸狐疑,他继续说道,“即便是商家机密,岳父也与白先生商议,不难看出岳父与白先生的渊源颇深。听总管说,当夜你与白先生相约在东城门外驱车逃走,总管在东城门外守候多时,始终从未有任何马车经过。后来傅兄以为白先生是来阻止成亲,当日白先生焦急不假,只怕先生并没有预料到这之后的事。”
“这个小白!”许心湖一但见到他,一定要问一个明白。
“岳父的书房里应该也有一幅。”明如许说道。
许心湖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又看了看画像,猛然地就想起上次回苏州时和岑冲与乐凤看到的那幅明如许的画像,这么说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见许心湖手握画像忧郁不语,明如许轻轻拿走她手中的画像,然后牵过她的一只手,说道:
“娘子一定很想问,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一直为难娘子,让娘子受委屈?”
许心湖轻轻摇了摇头,难得顺从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想破坏赌约。”
明如许才说完,许心湖就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父亲和岳父一直认为,你我同一屋檐,必定日久生情,到时我既赢了赌约,也得到娘子;但三个月后,你我若仍是互不相干,我便是输了,到时父亲的万贯家财,便会落到毫不相干的人手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破坏?”许心湖这就不懂了。
明如许闻言,突然笑了笑,将她的手放开。
“娘子可知那毫不相干的人是谁?”
“是谁?”许心湖的确很想知道。
“我的好总管。”明如许说的时候,笑的很无奈。
“——明总管?!”许心湖几乎不敢相信,“你是说……老爷会把所有的家产都给……”
明如许却很自在,“娘子觉得总管知道这件事时,还会收下吗?”
“一定不会的。”许心湖绝对这样认为,“明总管绝不是这样的人,老爷也只有你一个儿子,而且这个赌约说到底不过是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许心湖突然觉得“我们在一起”这样的话由自
己说出来有些不妥,于是不再说下去。
明如许的嘴角斜斜的上扬,“所以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我赢。”
许心湖听了却没有他那么开心,她只想知道……那么她在这赌局里,到底又算什么呢?
“我只是不想卷进别人设计的赌局。”
这句话,让许心湖想起来一个人:傅七夕,他和明如许,原来都是一样的人……可惜他说这话时,许心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白。
说话间,明如许的目光淡淡地定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中,“儿时我只认识一个孩子,本是比我大一岁,可没有一件事由得他作主:住在哪里选择不了,吃穿选择不了,做什么选择不了,最后连父母都选择不了。”
“父母?”许心湖怎么也想不出,怎么会有连自己的父母都需要被选择的人吗?
“他对他的父母说,他可以按照他们的安排做到他们希望的那样;但是他对我说,如果他有哪吒半点的傲气,他早已刮骨还父、割肉还母,和他们断绝关系;后来他父母将他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临行前他又哭哭啼啼地告诉我,他的父母很快会去接他的。”
“那不就好了?”许心湖宽心道。
“那不过是安慰我说的,我只知道他父亲只去看过他一次,后来他父亲不再去了,都是仆人去,再后来就没人再去看他了。他渐渐把这件事就淡忘了,别人也渐渐把他淡忘了。”
许心湖听到这里,又想起傅七夕说到的那个明如许儿时唯一的朋友……
“那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许心湖忍不住问,“他的父母为什么要忍心这么对他呢?”
明如许没有回答。
从来没有看过明如许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许心湖看着他默然而平静的样子,突然心中有点纠结:这位大少爷当初不是还被一出《哪吒闹海》气得将水果盘都丢到台上吗?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为了别人大发脾气的童年啊……
……但是他这样突然的沉默,更让她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些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这个骄傲的家伙,在心里该是有一个角落被尘封的……一直没人注意到……也不会让人碰到……
这样想着,许心湖翠眉微微锁紧。
“我在他身上,只学到一样东西,”明如许站起身面对着许心湖,“等待别人改变,不如我来改变。”
许心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明如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要让娘子知难而退,就破坏了父亲的赌约。即使赢了赌约,父亲也绝不会有半点胜利的愉悦。”
“老爷那么疼你,你为什么……”许心湖不明白。
虽然许心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意要违背父亲这样做,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心血来潮像平常一样想要捉弄谁,从他的目光里,她看得出——他非做不可。
“如果娘子想知道答案,就陪我继续玩下去。”
明如许一点都不善良地笑着,这让许心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当她依偎在这个人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时,她渐渐安下心来——她相信他做的是对的,这些谜也会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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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明府最劳心劳力的妙允终于不再为少奶奶忧心,也没有再得到少爷的吩咐去为他伴琴。
妙允只是觉得,这两天少奶奶的心情突然大好:小掌柜拿错衣服不再被责备,下人们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没有被责罚,无论庭院里多么地凌乱少奶奶也视而不见,哪怕是厨子错把盐当作糖做出来的菜都被她夸赞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明府上下都乐于见到少奶奶这样的转变。
可是,明总管听过妙允的陈述,还是为她把陆大夫找来帮她看病了:主要原因就是,妙允最近发现少奶奶无论用膳休息甚至走着走着路,都是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不过陆大夫把脉的时候,少奶奶也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然后提醒他慢中细理,并向陆大夫为自己的之前的鲁莽道歉,这让陆大夫着实吓了一跳。
最后就连机灵的万世都注意到了她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至少无论现在万世再怎么样在许心湖面前提明大少,许心湖都只是无动于衷;但这却更令万世觉得奇怪,因为即使是提许心湖最讨厌的傅七夕,提曾经在棋桌上给过她许心湖难看的傅嘉溱,她都居然可以展现她从未有过的宽容:
“嫂嫂,姓傅的坏蛋把明大少带到甲子都去花天酒地了。”万世举着茶杯看着许心湖说道。
“是吗?”许心湖只是对着万世微笑。
“花天酒地啊!”万世强调道。
许心湖还是微笑。
“明大少刚刚回来,姓傅的就把明大少带坏了。”
许心湖只有微笑。
“啊……”万世提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她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至少她期望的愤怒地控诉着这两个狐朋狗友的嫂嫂的画面没有出现
。
无奈中,万世转头对妙允说,“不如我们把御医请来吧,嫂嫂的病太严重了……”
……
这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许心湖去镇上的七分绣里选些最近新出的丝绸。
掌柜的一边在介绍店里最好的绸缎时,许心湖的目光一直在店里四周游移,而最后,她的目光就停留在掌柜的身后架子上的一批黑色的布匹上。
掌柜的见她看着自己身后的布匹,便会色地将布匹从架子上拿下来送到许心湖面前,说道:“少奶奶喜欢这匹布吗?”
许心湖点点头,细指在黑丝中轻轻地游移。
“少奶奶不是觉得黑色很沉闷吗?”妙允不解。
许心湖淡淡一笑,“黑色很好看。”
“哎嘿嘿,少奶奶好眼力,这是本店卖的最好的布匹了,”掌柜的夸归夸,却有些好奇,“不过……少奶奶,这是男衫的布匹啊,您看是不是……”
掌柜的虽然在说,但许心湖只是欣赏布匹,完全把他的话忽略了。
妙允并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黑色的布匹。
出了店铺,许心湖左顾右盼,转眼和妙允两个人来到路边的扇子摊前。
面对琳琅满目的格式纸扇,许心湖和妙允反而被当场就在扇面上作画的卖扇人的笔法所吸引。
“又是一个有才情的人。”眼前这个作画人,让许心湖莫名地想起了杨韶。
妙允只是笑笑,她知道少奶奶又要做什么。
“妙允,我们选两把喜欢的扇子吧。”许心湖突然建议道。
“好。”妙允应了,于是低首仔细地看摊面上的纸扇,流离来去,总觉得每一把都很好,不过最后,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一把金色扇骨黑色扇面陪衬金墨的草字纸扇上。妙允常常见少爷拿这样的一把扇子,于是便不作他想,伸手去拿——
她的手才刚刚碰到那把扇子的骨面,就被另一只手突然抢先一步将它提在手里举起来。
“妙允,你看这把扇子好不好看?”许心湖顾自说着,拿在手里学着公子样轻扇了起来。
“好看。”
妙允轻轻笑着,将手渐渐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