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星月阑珊,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空旷而僻静的濯鹿台上,动也不动地望着山下那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僵硬得像是一座雕像。
即将入冬,寒风几可透骨,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长袍,却已在这陡峭的山巅站了许久,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身旁的人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王爷,这些山峰之间的腹地非常大,找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您在这待了大半天了,不如先回大营休息一下吧?”
楚惊澜纹丝不动。
来的时候他看见白石长阶上还留有淡淡的血线,便循着痕迹一路走到了这里,两步之外即是断崖,连他这个习武之人一眼望下都几近眩晕,更何况普通人,而他的央儿就是被他们一步步逼到了这里,然后纵身投入谷底,她当时该有多害怕?
如今他回来了,来得实在太晚,已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暗自神伤,却无以凭吊。
楚惊澜一想到这就觉得心痛如绞,久久无法平息,胸腔里始终有股血气在游荡,一咳嗽似乎就要冲出喉间,他强行压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寻找夜怀央尸首的队伍。
旁边的唐擎风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团团转了,恰在此时影卫有事来报,他听完顿时舒展了面色,一字一句地转述道:“王爷,怀信少爷到大营了。”
楚惊澜死灰般的面容终于浮起一丝生气,沉吟许久,忽然转身步下了台阶。
他要找夜怀信问清楚,事发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已深,山脚下帐篷林立,炬火通明,粗粗一看与平时没什么不同,走近了便感觉有些细微的异常,但一心扑在寻求真相上面的楚惊澜丝毫没有察觉到,下了马就要去见夜怀信,谁知走到帅帐前忽然刹住了脚步。
不对,帐内怎会有灯?
他想起孟忱之前总是借着送药出入他的房间,屡禁不止,今天只怕又是如此,于是他猛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天青色的幔帐后面隐隐显出一抹玲珑俏影,正窝在床上小憩,呼吸声又细又软,听得人心都酥了。
楚惊澜却勃然大怒,冲过去掀起帐子就要把她拽下来,谁知手伸到一半突然硬生生地刹在了半空中,一道闪电劈过,雷声倏地在耳畔炸响。
暴雨即将来临。
床上那人被雷声惊醒,神色微慌,下意识缩起了身体,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了甜美的笑靥,然后毫不迟疑地扑进了他怀中。
“你回来好晚,我都等得睡着了。”
听见熟悉的娇音,楚惊澜浑身戾气尽数消散,并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出现幻觉了,以前夜怀央都是在他受伤或疲惫之时出现,现在越来越没有规律了,是他思之若狂也好,病入膏肓也好,能多见到她几次他已经满足。
“是我不好。”他轻声哄着她,就像往常在家一样,“困就再睡会儿,我陪着你。”
夜怀央确实困得很,他温柔的嗓音仿佛暖风拂过心坎,弄得她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刚往他怀里一倒,猛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所有瞌睡虫瞬间消失,夜怀央睁大眼睛看着楚惊澜,一颗心止不住地发慌,他却恍然未觉,还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道:“怎么不睡?是不是害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