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熙四十八年末,王率众臣于宗室庙堂祭告于天地,拜天神,地神,和神,赐求平安,一众大臣随君伴驾,期间太子余孽作乱,劫王子以胁,少傅乔言以身相替,于微发间共劫徒殁。
言尸骨无存,众王悲戚,上书进谏王上,乃追赐言‘贤佐大夫’之名。”
——《南郡嘉熙年纪南朝本纪卷三》
“吉日良辰,天地开张。今日开箱,我寨大昌。风调雨顺,众姓安康。金银满柜,五谷满仓,无灾无难,六畜兴旺。庆祝岁末喜气生,参拜地神,神灵护佑我民安乐,早受民香晚受灯。”
乔言站在长长的队列前排,跟在众皇子之后,大臣的前位,恭敬的走着,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南郡的宗庙。
漆黑的梁木,有三人合抱之粗,雕刻的精致的壁画和图案绘着彩漆,乔言仔细看看,是二龙戏珠的样子,龙是明黄的八爪蟠龙,珠子是浑圆的明玉皓泽,衔在两条龙嘴的中间,不多不少,刚好一家一半,谁也不多一分,谁也不少一分,乔言盯了半天,觉得那龙刻画的极好,似是要活着跳跃出来一样。
身后,有人清嗽,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收回眼光,尴尬一笑,转回身,给了江岐一个感谢的笑。
这个儒雅的男人几个月不见,又成熟了不少,似乎听说他前些日子随同几个将军到边关去体察民风,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这个从江南山水间走出的软糯男子,变得多了几分硬朗之气。
前些日子南郡的雪下得多了,这会儿虽是停了,却是满地湿滑,看来梁盟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了,连宗庙打扫这样的小事,下人们也已经不再上心,只简单的铺了大红的地毯,勉强遮住地上的湿滑。
长长的诵读终于完结,百官跪了一条街那么长,堪堪头顶屁股的磕了头,才得以进了内殿。然后又是一番祷祝。
直到华灯初上,这场祭神典礼才告一段落,各自按照梁盟的吩咐收在四方功曹点值的殿宇,乔言才无奈的知道,原来今天晚上要像过年守岁那样,一夜不得入睡。
眉毛顿时凝成了八字,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供奉的牌位,眼波低垂流转,无限怨念,不想这副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竟是另一番光景。
温吞似水,眉目含情,一眼看去,竟是满含幽怨的小妇人一般。
寻常的时候,哪里见到如此神情的她。
梁筠一时竟不能移开视线,痴痴地望着,不加掩饰。
“二王兄,”梁闵慵懒的声音轻轻唤道,“今晚二王兄守职哪座殿宇呢?”
“地神宗庙。”
“地神好啊,收五谷,产四季作物,象征着丰收和富足,俗话说民意是为本,二王兄这庙可要好好守着啊。”手摇纸扇,说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点嗤笑。
淳于和林在旁没有说话,乔言则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的神情,好像梁筠守地神庙是件很不得了的事,她是不知道,在南郡的规矩中,大地便是帝王的象征,历朝历代,地神庙皆是太子来值守的,如今太子位悬空,所以,谁能守这座宗庙,谁就极有可能是梁盟心中的那位太子人选。
前面的人转移了话题,开始窃窃私语说点别的。
身后有人问安道,“乔大人。”
乔言回身,果见到是不大熟悉的一个嬷嬷,努力在脑中回想此人,却还是没有印象,“乔大人,老奴是在东暖阁执事宫女,惜福。”
“惜福嬷嬷,有什么事情么?”乔言很有礼貌的问。
那老嬷四下看了下,才低低的声音说道,“今晚上慕王妃有请您过去一叙。”
乔言闪了闪眼神,掠过梁筠,他正和其他大臣不温不火的说着,声线也是不高不低的圆润,当真是惊世公子,王者风范。
点了点头,“有劳嬷嬷,辛苦。”
目送老嬷嬷远去,乔言悄悄勾起嘴角,笑得神秘莫测。
今晚么?
月亮又圆又大的挂在半空,已是子时,行宫的一角小屋,不经意的人不会发现,有一匹快马,两个人影,从角门飞奔而出,直往后山而去。
马上,一人青衣招招,一人白衣摇曳,被风鼓起,猎猎作响,宽大的袍袖翩然展开,如同两只满轮而飞的蛱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