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开始阵阵的低迷咏唱,声声繁磬的碰撞敲击在人的心灵,发出振聋发聩的警声,在这样肃穆静心的禅房之中,有人低声诉说着桃色过往。
“还记得是祭拜腊神的那次出行,我们一众皇子大臣皆随行,那次是嘉熙年间最后一次的祭拜腊神庙,而就是那次,在落虹峰的行宫之中,也就是在她出事的前夕……”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一种类似回忆酒醉时的呢喃,但一声声一句句还是涓滴不落的进了悔尘的耳朵里。
“我那夜遭人陷害,中了媚毒,神智说清醒也半醉一般,虽是中了这种毒但……我却是还能识人。”他深沉的脸上泛出苦笑的意味,摸着自己黄龙蟠纹图案的袖口,梁筠已经完全陷进对于那一夜的回忆之中。
“幸好吾皇福泽深厚,躲过一劫。”悔尘低首答道。
“呵呵,什么福泽深厚,到底是旁人的说辞罢了,若不是她,只怕我也早魂飞西天,哪里还能有今天的尊荣。”梁筠眼神一凛,痛心之色立显,“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犯下错事,她被王妃召来,为我诊治想寻求一个两全的办法,可……我却做出那样的事,简直是禽兽之行。”内心深处一直被蛰伏的懊悔和羞愧全部涌上眼前,那夜,翻着红浪的锦缎秀被,描着鸾凤呈祥的挂帐,她强自隐忍的神情,因为痛楚而难以克制的泪水,以及最后无力攀附在他的臂膀上的软弱,都是那样清晰的在某一个角落被唤醒。
似乎不忍见他痛苦,悔尘掩去眼底那抹惊诧,平和的外表看起来与平时无异,“那陛下现在可曾后悔?”
梁筠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摇了摇头,坚定的答道,“无悔。”
抬眼,便见到悔尘含笑看着他,恍若有一道灵泉注入了他的脑海,梁筠蓦地展颜,连同心中的郁结不舒一起消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原来一直让自己苦于自责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做出那样逾矩的行为,也不是因为一时冲动的冒犯,而是……一直被忽略了自己的本心。
在他还是慕王千岁的时候,在他与那女子初次见面的马车之上的时候,在她对自己一直淡漠梳理,偱规守矩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被那道纤瘦的身影填满,却被他强大的内心一直隐藏的很好,是隐藏的太好了,以至于让他忽略掉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最真实的愿望。
那股愿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强烈,已经滋生到无可匹敌的地步,任凭时间之刀在它身上来回撕扯,也不能将它摧折。
面对着层层的黄砖碧瓦,梁筠第一次生出厌恶之感,若不是被权欲之心熏染蒙蔽,他又怎么会与她擦肩而过。
默然,有清泪从眼窝流下。
悔尘低低一叹,“陛下,纵然如此,您也还只能是南郡的王。”
梁筠被这声称呼震得浑身一抖,苦笑和悲戚的泪一起出现在他少年老成的脸上,没错,就算他此刻顿悟了,此刻看清了,此刻后悔了,又能怎样呢?他是南郡的王,也只能是南郡的王。他和她之间,始终盘桓着一条不可跨越的横沟。
眼睛里的点点亮光渐渐暗淡,梁筠纷乱的心情最终化作一声无果的叹息。
那么悲伤,那么苍凉。
“陛下,您还记得当日贫僧曾询问您那位施主的生辰么?”也许现在是时机要说出这真相。
梁筠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悔尘颂了一声佛号,娓娓道来,当初他按照梁筠等人提供的生辰八字,推断出了乔言的命格,他心里一阵惋惜,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如实回答,“那命格总结起来便是八个字,命途早夭,离亲别子。但这之中又暗暗潜藏着无上的尊贵,所以当初小僧才大胆推测说此女乃是千年的危昴星的宿主,只有危昴星的宿主才配拥有这样诡异的命格。当初也只是推测,而如今看来,这命格显示的分毫不差,而至于那个危昴将遗祸帝星的传说,却是没有一点影子。”
他俊美清秀的面庞上闪着自信的神采,“如今,陛下已经贵为一国之主,九五至尊的真命天子。这是天命所致,更是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