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被一双幽怨的、隐忍的、压抑的、温情的眼睛盯着,而她一直躲避,一直后退,退到无路可退。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一脚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她站在绝壁上颤如狂风中荏弱小花。
他靠近了,那双眼的主人。他的脸模糊一片,她也不想看清楚。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如新酿的美酒,她有些迷醉,有些晕陶。他伸出手来,站在三米多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等待她主动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
往前一步粉身碎骨,退后一步前途未卜,恐惧,如影随形。
不要!不要!她不要前进,也不要后退,只要呆在原地,呆在原地就好。
“似玉——似玉——你醒醒!你怎么啦?”他的声音传来,她捂住耳朵不听,闭上眼睛不看,屏住呼吸不闻他身上好闻又可以令人窒息的味道。
幽幽睁开梦寐中惊恐的眼,一条黑越越的影子映入眼帘,江似玉吓得缩到床脚,闭上眼,惊恐地胡乱抓起被子蒙上脸。
太可怕了!原来梦境是真的,真的有这样一双眼,发着幽幽的深褐色光芒,烁烁地盯着她,那样深沉,那样深邃,那样深厉,似有千言万语,似有万般柔情。
“似玉,是我,世峻。不要怕我——”张世峻痛苦地捶着床,因连日工作劳累而布满血丝的眼凝上一层寒霜,把自己冻结。
世峻?江似玉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惊怯如小鹿的眼,就着床头昏黄的壁灯黯淡的光线匆匆瞥了一眼。
他回来了?江似玉拉开蒙着脸的被子。
张世峻看到娇妻希望之外意料之中的反应,说不出心头的苦涩,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调整自己的情绪,将失落转为平淡和温和。以一贯的淡淡的笑容低声软语,“我刚回来,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吵醒你了,对不起!你好好睡,我……我回房了。”
不管有多想留下来,哪怕是静静地守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心就能平静。可是他不能,因为她的害怕,她眼里的拒绝,她身体的抗拒。
工作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跑回来,没成想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悲催啊!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失败的丈夫吗?
十年了,不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就是走不进她的心。十年的热情,就算是块冰也该捂热了,可她不是冰,她是石头,没有心,没有情的石头,至少对她是没有的。
有的时候他甚至羡慕江若岩和江弄瓦,至少她们能得到她的微笑,她的关心,而他,这个陪伴她十年的男人,名义上的丈夫,却什么也没有。
不是没有人投怀送抱,不是没有女人示好,甚而有些大胆的女孩子半夜敲他的门,可都被他拒之门外。当一个男人心里始终装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对别的女人根本无动于衷。
朋友们笑他傻,父母骂他呆,女人说他不解风情,那又如何?那颗沦陷的心只为一个人敞开,偏偏那被放在心上的人儿不稀罕。
“你——别走!”终于鼓起勇气,江似玉拉住了他的衣角。分别的时候想念,想见的时候无言,江似玉的心疼战胜了惧怕。不知从何时起,对他的情愫起了微妙的变化,不习惯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偶尔会想念他的好。
蓦然转身,握住那白嫩娇柔若无骨的素手,“似玉,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张世峻一眼不眨地看着虽然有近六个月身孕仍美的惊人的娇妻,生怕一个眨眼美梦就会幻灭,迎接他的又是无边的失落和孤独。
低垂着长长的羽睫,白嫩的脸蛋染着淡淡的红晕,如云长发散在颈后、肩头,江似玉轻启朱唇以低得几不可闻的嗓音说:“我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就是这一句,等了十年的这一句,有这一句他就够了。能够为她所依靠、所需要,十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再也控制不住,倾身噙住她红唇,不敢太放任自己,只允许自己浅尝辄止,怕吓坏了她,一如花房那日。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拿迷离的眼儿瞅着他,那双眼儿不再惊怯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而是蕴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春情,波光迷离中别具风韵,看得他痴了,醉了。
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看她,以指腹轻轻描绘她精致样貌,那弯弯的柳叶眉恰如远山含黛的峰峦,灿如星子的明亮大眼,水波横斜,浓密的长睫,似蝶翼舒展,秀丽的俏鼻,粉嫩嫣红的腮,刚刚承他轻吻的红唇,水亮亮闪着波光,微微张着喘息。
“似玉——似玉——”不可自抑地再次捧住她的脸,吻上她,唇顺着刚才的手指抚过的痕迹洒落。细细密密,如阳春三月的雨,无端的温柔细腻,揉碎了满腔柔情和蜜意,倾注。
依着本能的反应,江似玉纤细手臂勾住他脖颈,闭上大眼,跟着感觉走。
张世峻规规矩矩搁在她身体两侧的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游移,滑进她微微敞开的睡衣前襟,轻轻地将她压在身下。
压抑的激情排山倒海,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当他的手顺着她纤细腰肢来到隆起的小腹时
,张世峻身子倏然一震,立刻清醒过来。
天啊!他在做什么?怎么能对此时的她起了欲念?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抽出仍停在她娇躯上的手,张世峻立刻坐起来下床,不敢看她染满情欲迷人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的放松,如此的妖娆,如此的魅惑,害怕再多看一眼就会不顾一切强要了她。
十年的压抑一旦溃堤,后果不堪想象,身体的火热和激荡快要把他逼疯了。声音暗哑低沉,喉咙涩涩的,张世峻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好好睡,我明天来看你。”说完立刻就走,头也不回。
怎么了?她又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走的这么快?江似玉犹自迷离的明眸忽闪忽闪地眨,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如此退让了,为什么他还是走掉?